小新子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法子,竟是比允凉王还可怕的晏衡帝。
萧凤棠被黑色的大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他的那双有些发白的锦鞋,左晏衡打横抱着他,一步一步向马车走来。
小新子大气都不敢喘,连忙撤下火盆跪在一旁。
左晏衡将萧凤棠放进车上,白嫩的脸蛋从黑色大氅里漏出一半,他太轻了,还不如他那把晏衡剑有重量。
左晏衡轻轻伸手将大氅给他往身子底下压了压,忍不住轻声问道:“萧凤棠,是因为朕允你离开,你才乐意继续活着吗?”
依旧是一个无人回答的问题,左晏衡哽了哽喉咙,怕扰了他清眠,才慢慢出了马车。
温青低着脑袋侧身站在车旁。
左晏衡扭头剜了他一眼,“温爱卿,朕九五之尊,你竟敢威胁朕安送一个罪臣,你说,朕又该如何治你的罪?”
“……”他若不想,谁又能逼的了他,温青清了清嗓,“陛下仁爱。”
“温大人的油嘴滑舌与那些奸诈佞臣相比,颇有几番功夫。”
“额。”温青顿了顿,依旧没有抬头,“陛下口是心非的功夫与属下相比,也颇有几分功夫。”
“想死吗?”左晏衡冷了脸,周边冷冽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温青不想太刺激他,弯腰恭送。
左晏衡拂袖而去。
小新子吓出了一身的汗,待他走远,才起身问向温青,“温大人,陛下才治了萧世子的罪,如何会这般对他?”
“你不是听见了?”温青不想与他实话。
“听见什么了?”小新子不解。
“自然是我威胁了陛下。”
“哎呦,温大人以后可莫要再如此行事了,救命的恩情怎能这般用。”
温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肚子,“你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救命恩人温青
温府不大,但也不小,毕竟温青身上担着皇帝救命恩人的情分,那些个官吏给他修建府邸时,没少费功夫,他是皇帝亲封太医,正五品,府邸不能超了五品官的规模,可他又是皇帝的救命恩人,又不能太过简陋,最后只得另寻他法,规模虽没有太大,但精致玲珑。
前有明月湖,后有清风山,绕院厅廊,修竹满园。
萧凤棠醒来时,已经入了深夜,温府无人打扫,雪依旧厚厚的铺在院里,月光静静散下时,犹若繁星落满地。
屋里燃着暖暖的炭火,萧凤棠撑着胳膊慢慢坐起来,身上的力气虽然不多,但也没弱到完全不能自理。
床前的烛火冒着丝丝油烟,萧凤棠光着脚下了地。
屋子换了模样,柳岸屏,楠木桌,就连灯台都是金缕莲台,萧凤棠心想,这就是温府吗?听说温青受赏分封时,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左晏衡亲自过目的。
他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萧凤棠走到窗前,轻轻开了一条缝,刺骨的凉意顺着空隙钻进来,害的他轻轻打了个寒颤。
“萧世子?你醒了?”欣喜又熟悉的声音从外传来。
萧凤棠开大了缝,向声源处看去。
小新子手里端着盘,快步走来。
萧凤棠将窗重新阖上,连忙去迎,“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小新子推门进来,“没,温大人给奴才安排了一张特别软的床,就是奴认生,有些睡不惯,想着世子醒了会饿,就去灶台烧了点清粥,怎么样了,还难受的厉害吗?”
当年小新子失手打破了叔父的琉璃盏,他刚好收藏了一对,想着反正闲来也无用,便随手赠了出去。
想不到,这一赠的恩情,倒是让他连命都赔上了。
上一世他被囚皇宫,小新子为护他被左晏衡丢下一口枯井生生摔断了双腿,太医们都怕得罪皇帝,又生生看他烂了一双腿骨肉,最后还是温青替他剜膝拿腿,才勉强保下性命,可皇宫深处,一个没了腿的奴才,如何活的下去。
而今再生,他已经尽可能的避远他了,可他还是因他被贬出了宫。
萧凤棠看着他手里的小米粥,似是无奈的润了眼睛。
想他这潦草的一生,还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可真好。
小新子将粥搁置在桌上,回头才瞧见他光着的脚,他是个奴才,断没有埋怨主子的道理,只匆匆走到床边给他拿鞋和衣裳过来,“世子身子弱,还是得穿暖些。”
冷风顺着门肆虐的吹进来,萧凤棠重新掩上门,“听你的,以后都穿的暖暖的。”
小新子伺候着他穿好衣服,便要蹲下去伺候他穿鞋,“这鞋都旧了,等天亮了,奴才去给世子换双新的。”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身粗布短衣,萧凤棠伸手止住他,自顾穿好鞋,上一世连出宫的机会都没有,而今做梦般的离开了那个是非地,也算是给他死寂的心平添了丁点儿希望,“可有本名?”
“?”小新子不解,“奴才没有本名,小新子还是进宫时候带奴才的洪公公给取的,他让我们抓阄,奴才抓了个新字,便就叫小新子了。”
萧凤棠思量一番,“刚刚我瞧着外面的竹不错,以后,便唤新竹吧。”竹若破土新生,任万难不惊,他希望这不只是他的新生。
“新竹,好听,奴才喜欢!”新竹年纪不大,一张白净的小脸笑开了花。
萧凤棠看他开心,自己的心情也愉悦了不少,“以后不必自称奴才,你同温青一样,唤我凤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