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梁迢蹙眉看过来,“林昭?”
这两个字从靳惟笙嘴里念出来的刹那间,许方思想起来他听谁说过了:某日,靳惟笙状似无意提起,说梁迢家里在帮梁迢物色结婚对象,家世相当,书香门“许方思,你怎么办啊?”
等药的时候许方思有些心不在焉。
事实上重事实上重逢以来许方思经常处于发呆走神的状态,但是现在他很明显有心事,目光很焦灼地四处打量,不知道在看什么。
梁迢喊了他一身,许方思终于回神,转而心虚地低下头,梁迢说:“好了,回去吧。”
许方思点点头,心思却显然还在住院部那边。
许方思挂念下落不明的许妍的时候梁迢也在想事情,因为那通电话,一天之内他面对许方思的心情已经大有不同,再看神经兮兮的许方思便不再厌烦,甚至有了点耐心。
两人要回家,梁迢停下脚,心不在焉的许方思就撞到了他后背,梁迢回头,许方思抬头疑惑地看自己。
梁迢问:“你很怕我?”
许方思偏头愈发疑惑:“嗯?”
梁迢问了句废话,事实上许方思害怕的是靳惟笙,至于许方思对梁迢的态度——
梁迢认真想了想,忍不住轻嗤出声——只是不愿意跟他走而已。
无论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哪怕时过境迁处境已有不同,可当他再次问许方思要不要跟梁迢走,许方思的答案依然是否定的。
梁迢的心情已经很平和,他口吻温和:“许方思,我是谁?”
许方思依然迟疑:“……你怎么了?”显然丝毫没有怀疑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甚至想:靳惟笙真的好奇怪,难道这是他新的折磨人的办法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什么?还是说……难道他又开始扮演梁迢了吗?
靳惟笙对梁迢的态度很复杂,表面上相当喜欢,接触的时候极为亲昵,对外以多年好友自居,对此梁迢没有否认过,然而私下里梁迢早就暗示过他靳惟笙有问题,他们三个的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一切都是从《红湖村》开始的,某天他收到一封邮件,对被拒绝了很多次的《红湖谣》表现出兴趣,说想拍《红湖谣》背后的故事,然后他不抱希望地赴约,然后成了他跟梁迢的开始。
《红湖谣》是一首短诗,这首诗之所以有,先是许方思的一个梦。
他梦见世外桃源似的红湖村:
宁静淳朴的小镇,粼粼波光的湖泊,一天两班按时上下班的破旧公交车,上上下下形形色色的乘客,草鞋布鞋小皮鞋绣花鞋一双双从他面前经过,等所有人走完了,提着花篮的老妪会在最后面慢吞吞下车——这是王二狗每天的消遣,他每天都在镇上招猫逗狗摸鱼,心情好了帮货车司机装卸货物,心情不好就叼着草叶子去破旧的站牌下面晒太阳看人,生活平静有趣。
直到某天,所有人都走完了,花篮和蹒跚的脚步没有出现,一双不属于这个地方、有轻微磨损但是锃亮的男士皮鞋停在面前,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整洁的西装,垂在身边的手里捏着一只半枯萎的玫瑰。
王二狗抬头,看到令人晕眩的日光,感觉到一缕不属于红湖村的风。
靳惟笙出演张思远的那天好多人都去看,靳惟笙人气太高了,许方思也要去,他觉得这一幕很重要,对主人公和他而言都很重要,那时候他和梁迢还没戳破窗户纸,只有一点若有似无的暧昧,然而他去了片场才发现是副导演掌镜,梁迢压根没来。
副导演搞美术出身,运镜构图精益求精,再加上靳惟笙的脸,惊鸿一瞥当年那几秒钟的回眸直接把靳惟笙推上白月光宝座,那场戏一条过,摄影问要不要保一条,副导演摇头的时候还盯着监视器上连微风都恰好的画面出神,所有参与创作的人都觉得这一幕很难再超越,唯独许方思觉得索然无味。
美则美矣,但跟他梦里那一抹炫目的白光相比还是逊色。当然,不是说靳惟笙不够好看,也不是说这一幕有瑕疵,许方思后来思考过很久,最终觉得大概因为靳惟笙出演的张思远是片场众人包括后来观众们看到的张思远,所以他就是张思远,但他早就见过了他的张思远,受限于想象力表达,受限于文字有限,受限于真与假,没人能演出张思远。
收工之后靳惟笙请大家喝东西,许方思没喝,他去问梁迢怎么没出现,等他敲开梁迢房间发现梁迢也在看今天的片场的片段,但是镜头聚焦的却不是靳惟笙而是他,索然无味的表情跟四周或游离或激动的人群反差强烈。
梁迢神情自如关掉屏幕,许方思有点不自在,他们前不久才吵过架,矛盾虽然解决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怪异的感觉,但他又觉得不太可能:梁迢一个alpha,各方面条件出众,有什么看得上他的可能呢?所以应该是错觉吧?
剧组同事对他的评价是一旦认真起来就是又臭又硬的刺头,回想跟梁迢的合作过程,创作过程几乎一直有矛盾,仔细想想,谁会对朝夕相对经常争吵的同事产生暧昧的感觉?
但是梁迢居然真的为他得罪投资方,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为了维护创作话语权,但是那天吃完饭梁迢带着妥协叹息和怪异揶揄问“现在满意了?”的语气又很难不让人多想。
许方思在沉思,梁迢关了投影问:“不满意?”
两句话交错,许方思恍惚了一下,然后意识到梁迢问的是靳惟笙那段戏,他摇摇头:“他演得很好。”
客观来说,很难再找到比靳惟笙更合适的张思远,毕竟这个角色几乎没有内核的同时又很重要,说得不好听一点要个足够好看有点灵气的背景板就够了,然而梁迢听到他夸靳惟笙的时候表情有相当微妙的不快。
从梁迢房间出来又遇见靳惟笙,靳惟笙赶通告,本来要略过他,错肩而过的瞬间忽然停下,紧接着表情在很短一瞬间阴冷,虽然很快恢复亲和,但许方思还是被那一瞬间的弄得浑身发冷,靳惟笙用他标志性的和善笑容问:“刚见过梁迢?”
许方思还在回想那一瞬间的毛骨悚然是不是错觉,被这么问忽然心虚,蹭了蹭发红的唇角点头:“对,刚……在聊剧本。”
靳惟笙这才注意到这个浑身散发梁迢信息素的beta就是剧组编剧,看到许方思嘴角不对劲的颜色,微妙不悦而后带着意味深长的笑点头:“看起来,你们聊得很开心?”
所以某些种子从那一天开始埋下,后来的很多次,靳惟笙定制的香水跟梁迢的味道越来越贴近,给他吃的那药又会让他精神恍惚,他不是oga,分辨不出那些气味是单纯香水还是信息素,所以好多时候他都会错认,然后这种时候靳惟笙便半是暴怒半是得逞对他打骂羞辱,骂他痴心妄想不自量力,嘲笑他为了梁迢自我牺牲至此,梁迢却根本不知道,骂他庸人可笑。
那时候梁迢在干嘛?梁迢一片坦途,未来可期。
所以也就罢了,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看一看四季,见一见天光,至于他,本来就在烂泥地里,也就无所谓更烂了。
某些回忆被勾起,许方思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梁迢没发现,只在依然没听到正确答案之后长长叹气:“许方思,你怎么办啊?”
许方思:“嗯?”
“别害怕我了。”梁迢颇为无奈:“就算我是靳惟笙。”
认错就认错吧。
“叫哥哥就不吃药”
宁岩从通道口出来就看到这两个人站在大门口大眼瞪小眼,白了一眼本想绕过去但是一肚子火没处发泄。
军靴踩地声极具标志性,不紧不慢定在旁边,许方思还在揣测靳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