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如玉的手指搭在了锦被上,最终还是将那轻薄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为了方便上药,陆长平上半身的衣物已经被除去了,伤口上裹着厚厚一层纱布。但即便如此,仍有血迹从内层沁了出来,将洁白的纱布染成了斑驳的红。但若是仔细看,纱布未曾遮盖的白皙肌肤上尚且残留着几道半新不旧的刀疤,分明是不久以前才留下的。
暴君的眸光微微闪动,只觉得这几道疤痕比自己身上的那些还要刺眼。陆长平和他不一样,他从一开始便是金尊玉贵的南楚太子,南楚帝位唯一的继承人。这样的人,身上本不应该留下伤痕……
谢玄元忍不住又朝着南楚帝的方向靠了几步,顺势坐在了床榻上,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又给人盖了回去。待到贴得足够近的时候,他拨开榻上美人凌乱的长发,朱唇轻启,在对方颊边落下几个细碎缠绵的吻:
“你确实很气人,可朕已经被你气习惯了……”寝宫的幔帐模糊了西斜的日光,在宫室中投下了一片朦胧的光晕。暴君埋首在南楚帝颈间,最后的话宛如梦呓,“我不能没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最后的波折啦,小陆和暴君很快就要苦尽甘来携手he了~
乐意
陆昭平发现自从皇兄不省人事之后, 她的暴君皇嫂竟跟着变得温柔了起来。
曾经对他们兄妹不假辞色的暴君,现在整日守在她皇兄的床榻前,亲自端茶送水、亲自换药包扎, 勤快程度堪比卖到他们陆家的童养媳。
陆昭平看得心惊胆战, 生怕她这命苦的皇嫂受此刺激性情大变,就此变成疯子。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份担心是多余的,除了在她昏迷的皇兄面前温柔似水, 谢玄元出了这紫宸殿大门立刻就又变回了那手段残暴杀伐果决的暴君。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搜捕出朝中最后一批太后余党, 将这批人杀得一个不剩;又派人将早已逃到边陲之地暗图东山再起的太后本尊抓了回来,一日数十刀硬生生来了个千刀万剐。
当然, 谢玄元这些日子所做的也不全都是杀人, 他还在朝中力排众议与南楚这个对峙多年的敌国重修旧好, 照着旧日陆长平写的通商策论, 在南楚与北卫两国之间开辟了数条新的商道, 且允许两国百姓在边境互市。
单是看谢玄元这些朝堂之上的雷霆手段,只怕谁也不会想到他每日回到寝宫,最忧心的不是朝堂政事,而是他将来会变成一个寡夫……
最初几日, 陆长平的状态极为凶险, 连气息和脉搏都时有时无。到了后来, 好不容易稳住了病情, 却又始终无法醒来。
他似是陷在了自己的梦境里, 在昏迷中表情偶尔会细微变化, 时而唇角微翘, 时而微微蹙眉。
谢玄元守在榻边看了许久, 眸色变幻间, 心中既有担忧又有嫉妒。他恨不得闯进对方的梦境里, 看看南楚帝是不是被什么美艳的男鬼女鬼给勾走了魂儿。
等到了夜里,他爬上床睡在陆陛下身边,偶尔会听见昏迷中的人在胡乱地叫着他的名字。一会儿喊他“阿元”一会儿又唤他“阿玄”,当真是随意得很。
若是谢玄元心情好出声应他,他却又毫无反应,还是自顾自地在梦中变换玩法,翻来覆去地念着自己心上人的名字。
暴君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白日里忙于朝政心力交瘁,半夜里又要被人这样调戏,心头自是堵着火气。
可是当他被吵醒之后,撩开床帏,借着寝殿中微弱的火光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南楚帝的时候,却又莫名地不忍心怪罪。
陆长平虽然迟迟无法醒来,但是在梦里叫着他名字的时候,一张俊美的脸上分明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满足又荡漾的模样仿佛做的是什么不可宣之于口的美梦……
谢玄元定定地看了枕边人许久,确信对方梦到的确实是自己之后,方才彻底消了火气。
他牵过陆长平的手,自然地与之十指相扣,然后把对方的手背贴在自己有些发红发烫的侧脸,没好气地小声威胁道:
“还好你梦见的是朕,要是你胆敢躺在朕的身边还惦记着旁人,朕一定不会放过你!”
……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陆陛下在暴君的陪伴下有惊无险地熬过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只是不知何时才会苏醒。
谢玄元在此期间也频频传召太医,催着他们想办法让陆长平早点醒过来。可太医每日都来,床榻上的睡美人却始终双目紧阖。
几日前,有位从民间新选上来的太医大着胆子向谢玄元进言,说皇后娘娘症状罕见,竟似传说中肉身受到重创后魂魄散失的离魂之症。此言一出,另外几位对病情束手无策的太医们竟也跟着点头附和。
谢玄元本是不信鬼神的人,但这些日子见多了陆长平奇怪的症状,最后竟也是不得不信了。
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倚在床头的软枕上,难得地回忆起这辈子杀过的人,想着阿临在大火中险些丧命,陆长平为了救他昏迷不醒……
在旁人眼里,这些就像是他杀业太重得来的报应。
他自认杀的都是些该死之人,就算死后当真要被打入地狱受尽酷刑,心中也不会生出半分悔意。可他唯独不想让这份报应落在南楚帝和阿临的身上。
陆长平是个万民拥戴的好皇帝,而他则是个遗臭万年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