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臣妾从刺客手中将陛下救回来的时候陛下曾允诺过,要让臣妾以太子生父的身份葬入皇陵。如今臣妾活着的时候已遭陛下厌弃,再无法与陛下相守,那还不如尽快进行到死后这一步,也好能与陛下在地底日日相见。”
说着他将剑调转了方向,主动把剑柄往那暴君手中送。
这一招极其冒险,稍有不慎便会真的赔上性命。就连陆长平自己也是在赌。他赌暴君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般绝情……
这亦真亦假的演技着实精湛,就连昭平也吓得慌忙扯住陆陛下的衣袖叫道:“皇兄!生命诚可贵,你可万万不能冲动啊!”
陆陛下偷眼看向孕夫,见对方虽未出声,但神情现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动摇,顿时信心大增。他不舍地看了看昭平,手中的剑却仍未放下:“昭平,你别难过。是我对不起他和孩子。”
言毕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将象征着帝王权柄的锋利长剑朝暴君手中一塞,闭上眼睛大义凛然道:“臣妾怕疼,还望陛下赏个痛快一点的死法。”
谢玄元竟真的并未拒绝。他握住被硬塞进手里的长剑,动作极慢地将剑刃架在陆美人白皙的颈项上,但始终未曾真正加力。
“听闻那些无法挽回夫君的妇人都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看样子,堂堂南楚帝也深谙此道。”
暴君嘴上毫不留情,手上的力道却极为精准。他看起来既没有放过陆长平的意思,也没有立刻要杀人的打算。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朕只要一出手,你就会反悔,到时候立刻就会有暗卫来解决掉朕,是不是?”
遭受质疑的陆陛下并无半分恼怒。他笑了笑,淡然答道:“可不管怎么说,陛下的剑永远会比暗卫的剑快上一分。”
谢玄元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这样的距离,只要有心杀他,他便必死无疑。
暴君听了他的解释,瞬间有些恼羞成怒:“你觉得朕会愿意跟你这个骗子以命换命?”
许是情绪激动,他手中的剑也跟着往前逼近一分。南楚帝的随身佩剑削铁如泥,即便只是贴着肌肤轻轻擦过,也立时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谢玄元未曾想到这把剑如此锋利,更没料到对方连躲都不躲。
他猛地收剑,倒退几步与陆长平拉开距离,胸口剧烈起伏:“生不能同衾,死亦能同穴?你倒是想得美!离朕驾崩的日子还远得很,你就算是死了也只能一个人躺在棺材里,朕才不会提前下去陪你。”
碰瓷成功的陆美人并没有去管脖子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没关系,臣妾可以一直等。”
然而这深情告白听在旁人耳朵里多少都有些瘆人。谢玄元把剑挪得离他远远的,嘴上嫌弃道:“看你根本就是没安好心,在变着法地咒朕早死!”
“陛下误会了。”陆长平笑得温柔和煦,随着动作的牵扯,颈上残留的血痕也蜿蜒而下,宛如一条朱红的细线,“臣妾只是不想跟陛下分开罢了。”
步步逼近的染血美人像极了荒郊野岭才能见到的索命艳鬼,偏偏他本人对此毫无自觉。
暴君杀人如麻,根本不怕什么艳鬼索命,可他偏偏受不了上一秒还活色生香的美人在受伤之后落下终生难以消去的丑陋疤痕。
在这份完美主义的驱使之下,谢玄元竟真的行动了起来。他不顾陆长平的惊愕,把帕子和身上尚未用完的金疮药递了过去。
陆美人还未来得及因这份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些许温暖,便听那暴君继续说道:“朕不会杀你,可也不会就这么放过你。”
这话一听便是暴君惯用的威胁套路,陆长平早已对此见怪不怪。正当他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的坎坷婚姻还有救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惊呼。
原来就在他简单处理颈上伤口的功夫,谢玄元竟转移的目标,出其不意地制住了他妹妹昭平。
许是刚才见识过了长剑的锋利,谢玄元这次只是用它虚虚抵住陆昭平的要害,然后带着她一寸寸与陆长平拉开距离:“你我之事,其实也并非完全不可挽回。今日不妨将话说开,只要南楚帝肯答应几个条件,朕便可以放过你妹妹。”
妹妹和暴君都是陆陛下的心头肉。他本以为对方会逼着他分出个孰重孰轻,却骤然听说只要答应几个条件就能让人回心转意,连忙点头应允:“陛下尽管说。”
谢玄元倒也不跟他客气,直言道:“当初是为了找你,才令何太后一党有机可乘趁机作乱。如今朕回北卫,需借兵十万,回国平乱。”
这要求乍一听像极了那种“我,北卫暴君,打钱”的套路骗局。但陆陛下却对此接受良好,甚至还为暴君有事业心而倍感欣慰。
他赞许地点点头道:“这是当然。只是……十万精兵当真够用么?不如再多加十万?或者更稳妥一些,我随你同去,这样既可以稳住军心,又方便照顾你和孩子。”
暴君万没想到,涉及最为紧要的兵权,南楚帝还能如此大方。他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不解地看了一眼南楚帝,拒绝了对方的一番美意:“兵力确实可以再添,但人就不必跟去了。朕一看到你便觉得心烦意乱。”
他说完这番话,尽力不去看陆长平那受伤的表情。硬下心肠继续提要求道:“还有,朕肚子里的孩子姓谢,将来要继承的也是北卫的江山。你若是真想要个太子,还是自己去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