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语气沉静淡漠,声音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细声细气,却说不出的清越好听。
兵士没料到金尊玉贵的“公主”会率先开口,怔愣了一瞬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禀公主,前方的路被山石堵住了。此处山路险峻,只怕有人欲在此对公主不利,还请公主下车避上一避。”
车上的人听了这话,沉吟片刻答道:“不必了,那些人怕是已经来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山林之中便冒出了许多黑衣人。他们似是早有预谋,并不去抢夺队尾那几辆满载金银珠玉的陪嫁马车,反而直直冲向公主的亲卫。
顷刻之间,杀声震天,从山林中射出的暗箭和近在咫尺的刀兵碰撞在一处发出刺耳的声响。
混乱之中有黑衣人在陆长平的车辇附近放了一把火,将大部分赶来的兵士隔在了远处。
紧接着,车帘喷溅上星星点点的血迹,黑衣刺客夺下马车后一刀刺向马背,使得载着“公主”的御辇调转方向在林中狂奔起来。
车中的青年眸色微沉,却并未慌乱地试图逃跑。他一手扶住车厢,稳住不断摇晃的身形,另一只手熟练地从头上取下一支锐利的金簪藏在袖中,默默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很快,车就被赶上了一条远离官道的偏僻小径,车速也慢慢降了下来。
劫持了昭云公主的黑衣人大概还剩下五六个,此时正朝着车架缓缓聚拢。
有人按捺不住,问身边的同伙:“这一路上都没有听到车中有什么响动。那公主真的还在里面?”
“千真万确,动手之前,我可是还跟公主说过话的。”
这一次说话的声音有几分熟悉,竟是刚刚要请陆长平下车避难的那个兵士。
得了他的保证,这些黑衣刺客便立刻放肆了起来。一人扯着嘶哑难听的嗓音叫到:“我看,公主怕是被咱们几个给吓傻了吧。”
紧接着便传来一连串不怀好意的哄笑。
陆长平握紧了手中金簪,思绪飞转。和亲一事果真不简单,还未到北卫皇都便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只是不知这些人是暴君谢玄元派来的,还是其他欲阻止两国和亲的势力派来的。
幸亏昭平没来,幸亏是他来了……
但是他还没轻松多久,车外的人声便再次响起:“我听闻这昭云公主可是南楚第一美人,容貌和身段都是上上乘的,就这么直接杀了未免可惜。”
“说得对,反正她都要死了,不如在死前陪咱们玩玩。”
陆长平一向淡定,但听着车外那些人用污言秽语肖想他妹妹的时候便已经忍无可忍。
当车帘掀开,那个假扮兵士的刺客还未来得及细看“昭云公主”的姿容,眼前便晃过一线金光。
陆长平出手极为干净利落,眨眼间便刺瞎了那人的双眼。紧接着他身形一晃,将人牢牢压在身下。
那人张了张嘴想要喊叫,可是还未发出声音,便被掐住了脖子。
“说说看,是谁指使你们的?”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仍是清越动听的,可是却隐隐含着杀气。
恍然间,那人似是觉察出了问题所在:“不对,你不是公主,你是男……”
他话未说完,卡着他脖颈的修长手指猛然收紧:“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那人看起来不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被制住之后吓得牙齿上下打战,竟连话也说不利索:“我……我说……说了之后……能不能……别杀我。”
陆长平将簪尖向肉里推了几分,声音带着寒意:“这是自然。”
“是我们北卫的陛下!”那人得了保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是吗?”陆长平嘴上不置可否,但手上却仍在加力。
性命攸关,这人立刻改口:“我说……我说……不是陛下,是太后!”
他话音刚落,陆长平手中的金簪已经连根没入他的喉咙。那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当场丧命。
“原本是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的,可谁叫你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陆长平脱下外衣随便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又随手从头上取下了几支簪子,从车中走了出来。
因为失了簪子固定,他今天早上才梳好的发髻已经完全散了,一头柔顺的青丝散落下来,淡去了些许他身上属于女子的特征。
车外的几个黑衣人见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走出车子,起先眼中还带着轻慢和亵渎之意,但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问题。
虽然陆长平的那张脸确实长得好看,但是他比寻常男子还要高的身量,还有过分平坦的胸口,使得他看起来又不同于一般女子。
剩下的四个黑衣人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再次看向陆长平的时候已经多了几分戒备:
“你不是昭云公主,你到底是何人?”
陆长平弯了弯嘴角,笑得温柔缱绻:“自然是将要同你们陛下和亲的人。
我倒是还想问问你们,为何太后不愿让我嫁给你们陛下?”
因为是孪生兄妹,陆长平的相貌与南楚第一美人昭云公主确有八成相像。
只要稍加修饰,便是个容貌清丽气质脱俗的美人。他不主动说话的时候,即便旁人对他的性别心存怀疑,也不敢立时做出判断。
可是他此刻毫无顾虑地用本音开口说话,声音是全然不同于女子的低沉冷冽。纵使好听,也不会叫人继续错认了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