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念拎起藤箱,直接去了主屋摊开:“用不着派大伯母过去检查,你们想看就好好看,我到底有没有夹带你们沈家的东西。”
坑坑洞洞的箱子里,就两身换洗衣服,两双拼色补丁袜,两个牌位。
牌位黑漆漆,被擦得亮亮的。
几人移开视线,不去看那牌位:“你马上是封家人,带这东西也不怕人家嫌你晦气!行了,既然收拾好就快走吧。”
沈常念又问了一遍:“我没带走你们沈家东西吧。”
下一刻,直接被恼羞成怒的沈木推搡出来。
正值初春,春寒料峭,沈常念临走前去看了一眼猪圈里的两头小猪崽,便再也不回头的离开了沈家。
他没去过封家,可他家并不难找,问两句也就找到位置。
封家极大,家里人口多,隔着门还有十来步,却已经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有小孩跑来跑去的笑声,有大人说话的声音。
但就是没有一点要办喜事的热乎劲。
任谁看了,必是对这个临时更换的男媳不满意。
沈常念又向前走几步,就听到里面冒出他的名字。
有人兴奋的叫着:“一会他来了,你们先不要开门,待他敲上、等上半个时辰再开,好叫他知道这封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进来后把这柳条往他身上抽,不抽满七七四十九不能停,他没爹没娘的,晦气得打掉!
小武,小武你过来,姑奶奶教你,一会他要是往外跑,你就踹他膝盖窝,你不是最喜欢当大英雄?今日便叫你当一回,哼,他也是男子,不把他压服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欺负我们这一窝子女人呢。”
沈常念木着一张脸,抬手敲门。
“叩叩叩。”
里面的声音立刻停住,似乎有人隔着缝隙往外看了一眼,确定来人身份,里面热闹的动静一下就停了,只两个孩子追打一下子忘了收住,露出几声笑。
沈常念呼了一口气,将被褥丢在封家门,径直躺了上去,将自己卷起来,补觉。
门内,一个尖嘴猴腮的妇女正扒着门缝要看笑话,却没看到站着的人。
“不会走了吧。”那沈家小子没爹没娘,能那么硬气?
门外,有个腆着肚子路过的年轻汉子路过,差点没被这地上的人形给吓出个好歹。
打眼瞧着,就像个裹起来的尸体!
发现这是封家的门,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城关跑去。
近了,到了。
城关外的一处简易木棚,身长八尺,魁梧有余的封霆高高举起斧头,露出的小臂肌肉暴起。
砰!
啪。
咔嚓。
一段腰粗的大圆木四分五裂,斧头轻点另外一截圆木,斧尖扎进木头,手一提,将它提溜到木墩上,咔嚓又是一顿劈砍。
他下盘极稳,已经劳作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双腿酸累,早有同行汉子躲懒堆柴,就他力气不值钱一般肆意挥舞,春寒时节,他倒是热腾腾,汗水从麦色额头蜿蜒而下滴入胸怀,似是掉入深渊不见踪迹。
黄昏办事
“哥,封霆大哥。”柱子摸着肚子打了个嗝儿,跑得急,灌了一肚子风。
见封霆收势转身,他比手画脚的:“你快回去看看,你家门口有个后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后生?家里有人啊。”封霆剑眉蹙起,想起什么,斧头一甩,卡在木墩上:“我先回家一趟。”
“好好,去吧封哥。”一起做事的两个汉子连连摆手,他们可不敢为难封霆。
这人几天前还空手捶死一头二百多斤大野猪,他们不比野猪结实。
封霆腿长,又是个劲儿大的,几个大步就走出别人十步远,不多时就瞧见了自家门外的一团。
地上那人裹在被子里,瞧不见模样。
封霆上前两步,用脚踢了踢,被子里钻出个头来。
他居高临下,猛地就看到一张白皙清秀的脸。
估计是捂在被子里,脸上有两抹绯红,衬得眼睛水亮,似乎下一刻就能挤出泪花来。
封霆手指动动,总感觉看他这泪汪汪的样子,心里不太平,赶紧出言扭转了自己注意力。“你在我家做什么?”
“封霆。”沈常念也喊了一声。
两人同时出声,一声粗犷,一声清澈。
封霆明明嗓门更大中气更足,却没来由的在对方出言的时候闭了嘴。
“我在等你,你来了,我就能进去了。”说着,他翻了个滚,爬起来却踩到被子,向地上摔去。
封霆眼疾手快,一把提溜起他:“明明是男子,怎的跟小鸡仔一般孱弱,没吃饭么。”
见沈常念推搡,封霆却没松手:“你哪个营区的军户,来我家做什么——”
“我是沈常念。”他扒拉封霆的手,但如蜉蝣撼树奈何他不得。
封霆手一松,沈常念?“沈老头家的。”
沈常念趁机甩脱他,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封霆嘀咕:“是你啊,不过我俩黄昏办事,怎么现在就来了。”
说得像是他多着急来嫁给他。
他没看出来沈常念的窘境,只走在他前面:“被子收拾一下,平白无故躺地上发什么病。”
沈常念讪笑,肚子忽然有几句不太好听的话想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