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只有路灯亮着，照亮派出所前面的一块空地。
从派出所门口出来的许致岸垂着脑袋，失魂落魄的往前走，却在看到不远处的小小身影时，瞬间停住了脚步。
姜洛洛还穿着下午那身衣服，在路灯下朝他挥手，路灯柔和的光线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光：
“小岸。”
许致岸眼睛一酸，眼泪扑扑啦啦的往下落，声音哽咽着：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姜洛洛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面掏出来纸，然后往许致岸脸上按。
不知道为什么，许致岸长得人高马大，最喜欢干的事除了撒娇就是掉眼泪。
他人长得脸嫩，又是一对儿亮亮的狗狗眼，就这样垂着眼睛含泪看人的时候，简直要可怜死了。
姜洛洛心蓦地就软了。
“怎么会不要你呢，小岸可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许致岸哭着点了点头，心底默默反驳。
他才不想和姜洛洛做最好的朋友。
他想让姜洛洛做他的老婆。
可是心里这样想，肯定不能这样说。
不然他这样说出来的话，万一洛洛对自己没有这份心思，两个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许致岸抹了抹眼泪，像只听话的巨型狗狗一样跟在姜洛洛身边解释：
“那个人是我爸，女的是他后来娶的老婆。”
姜洛洛低低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哭过了，许致岸声音很冷静，一点一点的交代着：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妈了，邻居奶奶说，我妈是被我爸用拳头打跑的。”
“妈妈被他打跑了，他再有想撒气的时候，就开始打我。”
“捆起来打，拿棍子打，用皮带抽……”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很想妈妈。疼得不行了，我就在衣柜里蜷缩起来，然后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想着，再忍一忍吧……”
“再忍一忍，妈妈就来接我了。”
姜洛洛停下脚步，眼圈红红的，弧度圆润的杏眼笼着层水汽，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再后来，奶奶说家里没有个女人不行，没办法照顾我，于是就开始给他物色新老婆。”
“没过多久，我就有了后妈。”
“那个女人很厉害，他不仅不敢对她动手，还对她言听计从。”
“那女的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许致岸静静的看着路灯照着不到的虚空处，看着漆黑的夜色，眼里没有情绪起伏。
“大概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孩，那女的更讨厌我。”
“不给我吃饭，用冷眼瞪我，撺掇那男的变着法打我……”
“15岁以前，我身上，没有一块皮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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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岁以后，我学会反抗了。”
“在他打我的时候，我用啤酒瓶抡在了他头上，把他送进了医院。”
“趁着这个时间，我逃出来了。”
姜洛洛鼻子里酸酸的，他看着眼前清瘦的少年，眼里的泪雾迅速积成白茫茫一片，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那以后呢？”
“你才15岁，以后是怎么过的？”
许致岸一动不动，像是在黑夜里静默的雕像，只有声音在空气里流转：
“我没有钱，初中文凭，也算不上有文化。”
“所以只能找一些没有门槛的工作。”
“刷盘子，发传单，在工地上当小工，去搬家公司帮人搬东西……”
“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做了很多很多。”
“什么能来钱，我就做什么。”
“直到后来，我遇见了你……”
许致岸上下眼皮碰了碰，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连声音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遇见了哥哥。”
“不嫌弃我的哥哥。”
“让我安心学画画的哥哥。”
他转了转头，看到眼前漂亮纤细的少年，眼睛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灼热，像是燎原的火。
他伸出手，握住姜洛洛的手指，拉过来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声音里带着虔诚，掷地有声：
“哥哥就是我的一切。”
“我会永远忠于哥哥。”
掌心下是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胸腔里的跃动格外有力，震得姜洛洛眼泪霎时就滚出来了。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
姜洛洛软糯声音里带着哭腔，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用红红的眼睛看向少年：
“是你自己很优秀，有画画的天赋。”
“许致岸，这辈子的苦你都提前受过了，以后的日子，只有幸福快乐，再也不会受苦了。”
许致岸看着他弯了弯眼睛，重重地“嗯”了一声，神采奕奕：
“哥哥说的，肯定都是对的！”
和许致岸边聊边散步，一路回到了小区楼下。
这栋楼是姜家的产业，姜父姜母疼爱小儿子，早早的就过户在他名下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姜洛洛就先给许致岸住了。
“哥哥，你要上去坐一会儿吗，吃过晚饭再走吧！”
许致岸眼睛亮晶晶，一扫之前的阴霾，声音里带着期待：
“我又新学了糖醋小排和糖醋里脊，还有你喜欢的杏仁山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