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节目光空洞,连呼吸都开始变得麻木。
“你们逃进雨林的时候,陈正早就被发现了。我知道玛拉会在外面等着你,所以张方明一直在调整你们接头的位置。陈正以为玛拉会带着高辉乘坐直升机离开,但他根本不晓得玛拉认为直升机的目标太大,所以准备了第二条逃跑路线,就是跟你一个方向沿着河岸跑出雨林。”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跑出雨林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玛拉而不是张方明。
陈正一开始以为自己再次跑回去可以跟玛拉同归于尽。他并不知道,与林知节并行逃跑的是玛拉。
“陈正太蠢了!”坤帕大声讥笑,抹掉眼角的泪,身体跟着抖动抽起来。“他以为将警方的抓捕行动告诉了玛拉,玛拉就会相信他。他想亲自抓到玛拉,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掉他。替父报仇?那傻小子腰上别了两包炸药,以为单凭两包炸药就能威胁到高辉!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比起他我更喜欢你,因为从头到尾,你啊——竟一点儿破绽都没漏出来!你比他聪明百倍!万倍!我就喜欢你这样聪明的人!”
林知节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听着坤帕的笑声渐渐转过身,眼前一片花白。
那场惊心动魄的大逃亡后,终究只剩下他形单影只,独自落魄地,孤零零地走出了雨林。
夏日的蝉发出了凄惨而低沉的鸣叫,他看向树枝上蚕蛹褪去的壳,终然直直跪下,仰天一阵撕裂的哭喊。
到最后一刻,林知节依旧信他。
陈正倒下的那一瞬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悔恨,带着不甘心,背负着沉重的痛苦死在了那个天朗气清的夏日。
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玛拉带着人夺走了箱子,敲晕了他却没要他的性命。
“知道玛拉为什么留你一条性命吗?”坤帕轻慢一瞥,“因为你啊,和你父亲长得很像。他认出了你,有意思吧?毕竟当年可是他拿着狙枪对准你父亲的眉心,就这么啪地一下!砰!轻轻扣动了扳机,啪——他就没了。”
话落,巨大的撞击声从门内传来。张方明骤然从地上站起,冲着铁门喊道:“快把门打开!”
林知节把自己反锁在了里面。
跟着,走廊响起杂乱无章的脚步,在那路的尽头,徐常务带着黎乾和熊忠义狂奔而来。
里面地动山摇,张方明站在门口大声喊道:“小序!别冲动!你快把门打开!”铁门被撞得哐哐响,撞击声和砸凳子的声音听得外面的人心惊胆战,即使没有亲眼看见那画面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张方明一脚踢向铁门:“操——钥匙呢!啊?他妈的钥匙呢!给我把门打开!林知节,你开门啊!”
一旁的警察急忙喊道:“快!把备用钥匙拿过来!”
说完,那警察脚底踩了油门似的飞了出去。
熊忠义瞪大眼睛:“我就说休息一下再审的!徐局你非要逼他干什么!”紧接着,那门哐哧一下,声音似乎停了下来。“谁能接受从犯罪嫌疑人口中听见自己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们到底有没有想过,他原本就不打算活的!逼出人命来了,他打死了坤帕怎么办?以后再也不能做警察了!这对他公平吗?”
张方明听得一顿:“熊队,你说什么?”
徐常务蹙起眉头,竟无言以对。面对张方明的询问,显得格外无措。
他是想林知节学着接受的,往后日子还那么长,他一个人要怎么办?
熊忠义面色难看,立在一侧缓缓才说出那句:“林羡被坤帕一枪打在了眉心,随后工厂爆炸,陈司平是那个给玛拉传递消息的内鬼。他的儿子,陈正……也是。”
“来了!钥匙来了!”带着钥匙来的警察急忙跑了过来。
张方明拿到钥匙的一刻,手臂软了,他颤抖着将钥匙对准锁孔,刚插进去,门嘎吱一声被人拉开了。
“小……序?”
只见从审讯室内走出来一个人,脸上挂满伤痕,眉骨开了个口子,鲜血顺着眉尾滑了下来。
林知节近乎晕厥,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地问了声:“……我,我想……打个电话,可以吗?”
他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张方明甚至连他的表情都未看清,林知节就这么哐地一下直直栽倒在地。
“快!快进去看看坤帕什么情况!”徐常务指挥着人进去检查,随后蹲下拽着林知节的胳膊把人往背上一拉,喊道:“让开!都给我让开,张方明你赶紧去开车,立马送他去医院!”
徐常务今年已经五十三了,头发算不上花白,可两鬓却已爬满白发。
他背着林知节跑下楼梯时,众人纷纷站定脚步朝徐常务看去。那位年逾半百的男人,穿过大厅,大汗淋漓地奔跑在雨中。
——后悔吗?
——他心疼了吧。
徐常务作为副局的时候听季卫民说他同学调到了桂西公安局,俩人从前关系还不错,又说林羡是他们学校的校草,往后就要一起工作了,当天把人的生活用品全买了,好一起值夜班。
他见过好几次,还看见他的家属给他送年夜饭。
外头烟花绽放着星星点点的光,徐常务看了眼那转瞬即逝的烟花,回头问季卫民:“那是谁?”
季卫民眯着眼瞪了会:“林羡他老婆,给他送年夜饭来了。”他嘿嘿一笑,“嗐,肯定是请假来的吧,俊男靓女,般配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