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游站不住了,听到这抬步走了出去,笃定道:“我去!我跟你去!”
季信灭了烟,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再次抬眸看向张方明的时候仿佛恨不得把人从阳台扔出去。
他不就是等着李长游开口吗?
李长游只要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谁也不能轻易改变他的想法。
何况现在他主动要跟着人去桂西。
季信微叹,侧身点了点自己身旁的位置,说:“过来,坐下说。”
李长游本能的抗拒,脾气上来了,跟头驴似的。
张方明看得一场好戏,瞧着李长游温声说:“你家养的小猫脾气怎么这么傲?不服你管呢,季支队。”
他只瞟了一眼,又伸手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说:“听话,我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真的要去的话,我不拦你。”
余音刚落,李长游绷直的神经忽地一松。
——季信服软了?
他居然……没反对?
“我弟弟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的,脾气好不好也轮不到你来说。我要管他,他乐意让我管。现在不就是因为有人来场窜火么,我管不了。他去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说着,他起身走去卧室倒腾了会,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红色小本。
李长游见到那红色本子骤然捏紧拳头,刚才又听见他说什么我弟弟管不管的,这分明就是在跟他划清界线了。
很好,没错,就是这样。
就这样结束吧——
季信将本子递给他:“还给你。”
张方明瞅了眼,那是个户口本,有些意外,他居然用户口本来威胁李长游。
李长游的脸立即黯淡下来,板着面孔,盯着他手里的户口本。
他日思夜想的户口本就在眼前了,只要拿到户口本再去把自己的户口迁出来,那么他们的关系,就再也没有任何羁绊了。
挺好的,这不是他所期待的那样吗?
我们的关系,正在渐行渐远。
李长游伸手,捏住户口本的一角,低头避开季信的视线,嗯了声。
张方明眉头微扬,嘴角似笑非笑,看得有趣极了,觉得力度不够,又说:“你弟弟要跟你分家啊?”
红色户口本上的指尖泛白,李长游捏得很紧,他感觉到季信抓着那本子似乎就像是抓住了他的手。
他没放,可他即将要放开了。
将来,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然后带着他深藏的爱意,离开这里。
自己过也好,有了新的恋情也好,最好是能忘掉他。
李长游忽然感觉那人的手松了,他拿到了户口本。
张方明见状连忙说:“那我们明天就回海路仄,我让人买了后天的机票。”他声音正经起来,一脸精英相。“我有个请求,我可以去烈士陵园看望李叔吗?”
毕竟,李长游从小就不待见他,去扫墓也是要问问他征求一下他的同意。
李长游蹙眉,他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的,嘴上却说:“可以。”
“那我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你。”张方明起身,整理了衣裳,又恢复了那斯文模样。他扶了扶金边眼镜,转头对着季信点头。“季支队,今晚多有打扰,明天见。”
——哐
门被关上。
李长游怀有心事,一整个思绪都被打乱。客厅里只留了一盏灯,他背对着季信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道现在还是先赶紧离开这里。
因为无论如何,只要面对季信,他就没辙。这些年,他太依赖季信了。现在也该试着自己解决问题,自己成长了。
他忙不迭站起来:“我回去了。”李长游说着话,回眸朝他瞥去,愕然一怔。
季信垂头盘坐在地毯上,表情阴霾,叫人看了害怕。
“你明天如果想跟我们一起去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
我们?他说我们?我们是谁?跟张方明吗?
呵。
现在称呼都改了吗?变成了我们,和你?
“回去?”季信打断他的话,“回哪儿?”
李长游站定,有些心虚胆怯,说:“我订了酒店,今晚回酒店睡。”
季信依旧垂头,问:“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你要回哪儿去?”
他蓦地一哽,余光扫见餐桌,上学时无数次跟他在一起吃饭的那张桌子。
“我……我今晚不太想在这里睡。”
“为什么?”
他答不上来。
季信站起身:“就在这睡吧,你认床,酒店睡不好。”他说话的语气很平常,听不出来是否生气或者带着别的什么。
李长游怄了,他难道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正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季信朝房间走去:“你放心,我不会再越界了,对自己弟弟。”他停顿一下,“哦……对了,我忘了,现在不是了。不过你也放心,我不会对朋友做出那种事情,你就当我不存在。你的房间一周打扫两次,很干净的,放心睡吧。还有,你的睡衣放在床头柜了,睡前记得把加湿器打开。我先去洗澡了,晚安。”
他关上门,不一会儿,花洒簌簌声响起。
李长游脚下僵直,捏着户口本晃神。
他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看着书桌上摆放整齐的法医学书籍,一本又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甚至大学毕业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他的身边都站着季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