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太静了。
以至于不管迟渊刚才的声音多么小,那句略有点颤抖的“我爱你”还是精准无比地落到他耳朵里——
避无可避。
陆淮无所适从地垂下眼睑。
迟渊第一次表露心意是欺骗,说的响亮又大声,甚至游刃有余地朝他微笑,那次他选择了相信。
第二次是知道他的日记本,这次很狼狈, 没有微笑, 甚至还哭了,磕磕巴巴的,用嘶哑地嗓子重复着,他冷眼旁观,吝啬地给出二字“轻佻”。
之后有很多次类似的表达,但迟渊都克制着不再当面对他说。换成很多流露爱意的细节, 他不是感觉不到, 还有实在想说出口时有关“爱”的别名,只是不再直接说“爱”。
再就是今日这次了。
迟渊没有那么轻松, 也不似那天那样恳切, 声量很小, 可能是有点害怕被他听见,再次奉出那句“轻佻”。
那么他呢?这回他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陆淮眼底闪过几分挣扎,不过倏而就被掩尽,好似寻常般平静无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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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现在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哪里都乱套除却是彼此。
而他们甚至刚才还在心照不宣地冷战。
偏生这句“我爱你”再也等不了,就这么从嘴里溜出来。
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所有人,陆淮,是有人爱的。
即使他知道,这无需证明。
他只是有太多太多的私心,他想做最爱的那个,他想成为陆淮唯一会选择的那个。
看,他如此,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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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渊在这不算久的岑寂里掀起眼,陆淮神情罕见有些空白,显然是被他“直抒胸臆”弄得有点懵。
心里轻轻叹气,他扬起笑,本来他便不是让陆淮为难的啊。
想说些什么把那句揭过去,毕竟那个讨人厌的科纳恩还在身后呢,迟渊煞有其事地想,那还是正事重要?
“我知道。”
不知自己怎么想的,陆淮回神过来,这三字的回应已然掷地有声。
看着迟渊惊喜地睁大眼睛,他张合着嘴,找补的词词句句被拖拽入深湖泥沼,不见踪影。
说了就说了罢陆淮垂落眉睫,微地蜷起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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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渊眼底粲然,明媚得连那常年积累的凌厉锋芒也化作藏不住的喜色。
因为这句“我知道”,他勾起唇,特别地想得寸进尺一下。
他稍侧过头,不咸不淡地睨了科纳恩一眼:
“我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迟渊试探地伸出手,指腹浅浅擦过陆淮的唇瓣,而陆淮只是垂眸瞧他,并未躲。
于是得寸进尺的心被这份纵容落到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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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似曾相识”勾起的是三个人的回忆。
但是耿耿于怀的“étoile”已经有了解释,摔掉的蛋糕他还会为陆淮做无数回,那些对方从未吐露的心意,现在沉甸甸地压在他心里,每日想想都酸涩发胀。
迟渊眉眼含笑:
“我记得我当时问你,陆总也会像这样和竞争对手接吻么?”
语气沉沉,目光里的缱绻情意珍重传达,他看毫不遮掩地看向陆淮:“现在还是竞争对手么?陆总要不要考虑换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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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不上鬼使神差,陆淮只是忽然意识到,他们似乎有太多次“阴差阳错”,相互误会,计较着同样地计较,却偏偏要用完全相反的话语来刺激,相互作用着,都不约而同地以为对方不会疼,却不想永远较劲地是——谁更能忍。因为认为于对方“无关痛痒”,而他们是既定的败者,却也要强撑着,装作那般毫不在意。
于是他与迟渊对视,回望过去,就像接住了对方那颗鲜活发烫的真心,他噙起笑,答道:
“是爱人。”
从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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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字振聋发聩。
迟渊深呼吸才堪堪压下去自己鼓噪雀跃的心跳,他看向陆淮,胸口仍在剧烈地起伏着,即使克制——
他听见心底的声音:去他妈地克制。
“所以,陆总愿意跟爱人接个吻么?”
回应他的是陆淮含笑地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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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哪!”
王涛直接伸手扒玻璃,溢于言表地兴奋。
“这这这这是我能看得?啧,迟哥是真的会!我错了,我刚才不该有那么离谱的质疑,我还从没见过陆淮这样呢”
他口不择言地说了一大堆,却发觉成晔没接话,心里疑惑,不会吧?这还能没反应?
舍不得错过这劲爆的场面,王涛吝啬地分出点余光瞧那成晔在干什么——
“傻逼才只用眼睛看。”
成晔冷哼声,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啧啧作响,顺便怼人:“陆淮这样能给你看见?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都不知道迟渊现在能有这进度,是怎么挽救”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见王涛眼巴巴地望过来,成晔保存好视频,表示:“那我能告诉你?”
王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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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王涛和成晔那么夸张,其实就只是一触即离而已。
可就只是唇齿相依的几秒,迟渊都紧张到手心出汗,连眼睛都不敢闭便往后撤。
被陆淮似笑非笑地瞥了眼——要接吻的人是他,但到头来不敢真轻举妄动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