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学的有趣之处,大抵就是如此吧。
向下,也是向前。
楚孑正想着?,只听见周围响起了一阵掌声。
他看到旁边的霓虹国学者?都换上了一副崇敬的表情。
但楚孑并?没?有理会这些人的神色,只是兀自攀上了隔梁,望向远处。
他现?在心中?所?想,秦铎、屠銮教授以及在这里工作的数十位华国田野考古的学者?也许能懂。
可是这些外国人或许永远不懂。
他也无法进行任何解释,因为这是只有华夏民族才能理解的热忱。
他的心中?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了一句话。
起先只是好?奇,但现?在,他可能真的喜欢上考古了。
秦铎先?爬上?了隔梁, 然后把屠銮教授和楚孑拉了上?来。
屠銮老手一摊,伸向楚孑,楚孑方才会意, 把那把手铲递了回去。
屠銮教授随身掏出手帕,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手铲, 才把它放回自己的包里。
这应该也是老一辈的习惯吧。楚孑想。
秦铎见楚孑出神的样子, 戳了戳他的后背, 问?道:“在?想什么呢?”
“啊, ”楚孑回过神, 笑笑, “就觉得考古还挺有意思的。”
“是啊,田野发掘却是有意思,”秦铎双手垫在?后脑勺,“我想就是别的专业的人过来,玩一次挖土, 也会爱上?考古的。”
“哼。”屠銮教授冷不丁嗤了一声?。
二?人看?向屠銮教授,经过这么一天?的相?处, 楚孑已经基本明白屠銮教授的说话方式了, 所以?也没主?动问?, 就静静等着他说话。
屠銮指指不远处的一辆厢式小?货车,低沉说道:“考古的另一半,这才开始。”
秦铎明白屠教授的意思,替他解释道:“楚孑同学,跟我们一起去工作站看?看?吧。”
“工作站?”这对楚孑来说倒是个陌生的领域。
就算在?各类纪录片之中,也鲜少有对工作站的描绘。
于?是三人又骑上?车, 原路返回。
而这次新乐遗址的新遗址发掘工作的工作站就设立在?新乐遗址博物馆。
虽然能住在?博物馆的房间内,但条件也的确说不上?有多好, 十六个人的大房间,每天?五公里左右的往返路程。
楚孑都觉得这样骑车有点疲惫,但屠銮教授却毫无抱怨,俨然习惯了这种生活。
经过几天?的往返,楚孑也几乎适应了这种通勤。
而和?十六个考古人一起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他临床的那位大哥有点脚臭之外,这里的环境也称得上?是舒适了。
而这片遗址的发掘工作也已经进行到了收尾的阶段。
收尾就是俗称的整理资料阶段,起初楚孑觉得这没什么太难的,但跟着帮了两?天?忙,这才明白了屠教授所说的,考古工作的另一半才刚开始是什么意思。
首先?就是出土文物非常多,如果当天?的发掘记录没有完整的记下来,并整理完毕,那么就会堆到第二?天?,越堆越多,所有的资料就都乱套了。
而楚孑也才发现,原来考古学并不全是那种挖掘出好东西的兴奋感,其实好大一块时间都是蹲在?库房里整理各种各样的陶片。
每天?都有上?百片陶片被运送过来,不只要点数,还得拼图,看?看?陶片都是属于?什么器具的。
也是在?这个步骤,楚孑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大敌人”
——陶片统计表。
别看?只是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但其中却蕴含了巨大的考验。
第一步就是要把陶片分类。
大多数陶片都属于?“夹砂陶”,但也有些属于?泥质陶,而泥质陶又分成印纹硬陶、印纹软陶、磨光陶和?彩陶。
在?这个基础上?,每个陶片上?面?还有不同的纹饰,能看?清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登记汇总。
陶片的纹路也绝非只有几种,能叫得上?名?的就有绳纹、条纹、曲折纹、鱼鳞纹等等……
这还只是夹砂陶的纹路,泥质陶的纹路则更是多如满天?繁星。
一起整理库房的还有几个还没毕业的研究生。
负责运送陶片的人经常逗他们玩,问?:“怎么样?还觉得考古好玩吗?”
他们这帮人也只能咬着牙回答:“好玩,真好玩,下辈子还来玩消消乐。”
正所谓“嫁人莫嫁考古郎,穷困潦倒,梦里住洋房,天?天?就排小?陶片,不赚钱,愁断肠。”
有的时候,楚孑盯着陶片盯久了,再?抬头,觉得这世界都是带着纹路的。
就像是梵高的画一样。
虽然东北的户外还算的上?是凉快,但狭窄的库房却待的并不舒服,而且大多数时间还得猫着腰。
就连身材壮实的秦铎也直呼腰椎受损,经常是过个几十分钟就得站起来溜达溜达。
“年轻真好啊,”秦铎看?着投入的楚孑,语气十分羡慕,“精神头也足,腰也好,啧啧啧……”
楚孑面?对秦铎如此评论也只能苦笑。
幸亏之前的系统强化?了一次楚孑的腰部,不然这一天?天?的,肯定也顶不住。
不过他们两?个到底不是正式队员,自由度比较大,也就是三四天?的功夫,秦铎就受不了了,拉着楚孑又回到了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