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确认口袋里连一枚硬币都没有,只好硬着头皮朝车站唯一的乘客那走去。
“不好意思,您能借给我一块钱吗?”白榆有些难为情,“我手机没电了,您加我微信,回去我就给您转过去。”
那人听明白了,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表示不用还钱。
直到坐上了车,白榆吊起的一颗心才慢慢落到实处,他再次跟那个替他交了车费的好心人道谢,然后走到后车门的附近站好。
公交车比不上地铁迅速,也不像出租车能够直达目的地。好在路上并不堵车,到达酒店附近却也过去了约莫二十多分钟。
想吃糖了
呼啸的北风从身后吹着白榆一路小跑着到了酒店,进了大堂,摘掉被风扣到脑袋上的帽子,这才感受到了酒店里暖和的空调。
白榆只顾着低头从兜里翻找房卡,没注意别处,直到与迎面走来的人撞到一起。
他愧疚地抬起头,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面前的人惊了一瞬。
白榆茫然地回头张望,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然后支吾着开口,“你、你怎么在这,不是,我是说你怎么来了?”
谢宇川被白榆的模样逗笑,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他动作自然地搂住白榆的肩膀,带着人往电梯的方向走去,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密封的保鲜袋。
“你忘记吃糖瓜了,我来给你送过来。”
这句话仿佛是个闸口,白榆听到后先是皱起了眉头,接着两片嘴唇也跟着瘪了下去,然后在这偌大的,夹着舒缓钢琴曲的酒店大堂里面,毫无形象地哭了出来。
像是考试失利却意外获得夸赞的孩子,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在看到那一颗颗饱满圆润的麦芽糖之后倾泻而出。
白榆哭得伤心,又要竭力克制声音,为了避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力,他重新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然后拉着谢宇川迅速往电梯里走。
电梯轿厢四壁都是反光镜面,白榆用余光通过紧闭的门找到了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了头。
他用手悄摸寻找站在身侧的谢宇川,在摸到他微微蜷缩着的手掌心时停止了试探,像一条滑腻的泥鳅一般钻了进去,然后作贼心虚似的又瞅了一眼监控的位置,另一只手揪紧了帽子的领口。
被主动牵了手的谢宇川表情有松动些许,透过锃亮的镜面看到快要缩成一只鹌鹑的白榆,更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进到房间之后,谢宇川先让白榆坐到床边等他,自己则是去卫生间里放了热水,看了眼叠放在洗手台边的毛巾,还是拆了毛巾重新搓洗一遍,这才又泡了热水,拧干之后才拿了出去。
白榆因为谢宇川的突然出现有戏情绪上头,缓过来之后突然莫名感到羞耻,在一想到刚才在楼下哭得那样狼狈,整个人就尴尬得不行。
他仔细听着卫生间里不断传出的水声,猜想谢宇川应该是在洗东西,时间有点长,他有点着急。
几分钟后水声终于停止,紧接着是谢宇川的鞋底踩在地面上的声音。白榆他迅速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朝着谢宇川的方向望去。
“怎么不脱衣服?”谢宇川看出白榆的焦急,快步迎了上去,帮他把泛着潮气的羽绒服脱掉,又拿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温热的毛巾贴在皮肤上,让白榆忍不住轻轻扬起了头,谢宇川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着,像捧着易碎的瓷器。
等毛巾渐渐冷掉,谢宇川又牵过白榆的手,从指尖到手心又擦了一遍。
白榆就这样站着任凭谢宇川摆弄,眼眶热热的,想哭又怕谢宇川担心。
谢宇川把冷掉的毛巾随手丢到桌子上,自己坐到床边,拉过白榆的手,将人箍在身前。
“困不困,想不想睡一会儿?”
白榆的两只手被谢宇川攥着,说话时那人还有意无意地摇晃几下,讨好的意味明显。
白榆眼皮其实已经有点涩了,可他还不想睡觉,于是慢悠悠摇了摇头。
“那想不想吃点东西,我看看周围有什么餐厅,”谢宇川说罢就想掏出手机来看,发现白榆拉着他不松手,复又问道,“还是你想在酒店里吃?”
白榆没回答,只低垂着眼帘,半晌后才小声开口,“我想吃糖。”
谢宇川坐在那里比白榆低了不少,所以一直保持着仰着头的状态,此刻白榆任何一个细小的表情变化,都能被他及时地捕捉到。
刚才在楼下看见白榆时,一整张小脸被风吹得有些泛白,被热毛巾捂了一会儿这才恢复了点血色,眼睛因为刚刚哭过,显得格外红润,含着一汪眼泪要落不落,可怜的要命。
谢宇川没忍住伸手在人脸上摸了摸,这才起身准备去外套口袋里找糖,在离开白榆前往他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皮上落下一个吻。
白榆动作迟缓地眨动了一下酸胀的眼皮,一颗滚烫的泪珠顺着眼尾滑了下来。他紧张地回头看了眼,发现谢宇川正背对着他掏兜,这才放下心,乖巧地坐在谢宇川刚刚坐过的地方。
刚才那一下真的只是眼睛不太舒服,白榆自我安慰。
细想以前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哭的性格,就连被赶出家门这么大的事都没流一滴眼泪,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毛病的,白榆偷偷算计,大概就是认识谢宇川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