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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患者不断想做的是自杀,而我……而我……而我却在这折磨中,有了某种精神上的变态的满足。”

岑晓低下了头,双膝并拢,手肘抵在膝盖上,用手掌撑着脸:“我戒不掉……我真的戒不掉。我每次去海阳市监狱的时候,都反复问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当我端坐在田五军面前,尽可能让他得到某种满足时,我感觉极度羞耻,同时却又那么舒坦。最终,在回市区的路上,我总是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望着窗外的世界默默流泪。我想岑曦了,我真的好想她……但她已经变成了碎片,碎片聚集后,幻化的人为什么会是田五军呢?为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用手掌贴到她的脸上,温热的手掌能让人镇定与感受到安全:“岑晓,我们也查到过一些东西,结合你现在所说的,我也能推断出某些情节。田五军越狱的消息传来后,你母亲的第一反应是将你带到安全的地方,可当时的你,或许还心存某种期望。最终,田五军被击毙的消息传来,你的失常让你母亲大惊失色,所以她连忙将我叫到了你家。而我走进你房间之前,你想要做的事情,是不是想要给田五军点上一支蜡烛,为他的亡灵祈福呢?只是,你在点亮蜡烛以前,再次陷入了木僵?”

“不!”岑晓的脸在我手掌上微微地蹭了几下,她是在尝试感受温暖,“沈非,我不是要给田五军祈福。我是想将这一抹烛光送给少楠,送给岑曦……我对自己说,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需要一个新的人生,一个正常的人生。妈妈在那天下午给我说了你的故事,故事里的你,死守着你对亡妻的承诺,情感世界里充当着一名苦行僧,但外表又不会散发出一丝丝悲伤情愫。于是,你的故事感染着我。我还只有23岁,我有机会走出阴霾,而不是永远沉浸在可怕的世界中。沈非,那天晚上我想和你发生什么,真的非常想要。可是,你知道你在拥抱我时说了三个什么字吗?”

“我说了什么?”我开始纳闷,记忆中那晚自己并没有胡乱说话。

“你喊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个名字不是你的亡妻文戈,而是一个三个字的人名。”岑晓抬起头来望向我,眼神中有着悲伤,但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绝望。

“能告诉我那个名字吗?”我边说边扭头看了一眼,因为我不能确定岑晓所说的是什么,也不能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我相信,她即将说出的名字,很可能会刺激到乐瑾瑜,甚至可能那名字就是……就是……

木门边空无一人,之前倚在门边的她并不在。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并不知哓,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尚午与岑晓身上,身后就算有某些动静,似乎都无法刺激到我的世界。

“你说出的名字是乐瑾瑜……很清晰的三个字——乐瑾瑜。”岑晓将这个名字说了两次。

“哈哈!”尚午那高亢的尖啸声响起,“真可笑,昨天下午还让你感动着,甚至想要与之发生什么的男人,几个小时后,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看来,文戈选择去死,并不是愚蠢的。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真没有永恒,有始有终只是个笑话而已。岑晓,其实你要明白,人的一辈子要经历很多很多东西,所有的经历,都是改写你人生的关卡。内心的强大,会保障你在各个关卡面前都不会受到影响。岑晓,介意听一个故事吗?一个关于我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最深爱的人支离破碎的故事。”

岑晓没回答,但抬起脸望向了他。尚午似乎害怕我打断,又补上了一句:“沈非,你也应该听听,因为这个故事里面也有你。”

“是吗?”我还是望着岑晓,思想却延伸向乐瑾瑜。很多很多的片段,从记忆最深处被解锁释放——那当日浅笑着的学妹,那一度纯真的年轻讲师,以及那怀着小小心思的白大褂精神科医生。渐渐地,我发现我似乎一直在辜负谁,但这个人又似乎不是她,也似乎不是文戈……

或者,我所辜负的人是我自己……

“我的人生本来是正常的,我也不应该走入今日这么个疯癫的世界。”尚午的声音开始了,“沈非,我人生的改变,是因为文戈,因为那个如同魔鬼一般的少女。”

我有点呆滞地扭头望向他。尚午却避开了我的眼神,甚至也避开了岑晓望向他的眼神:“我在师范时就认识了缪晓茵,她和我一样,是学音乐的。那时候整个城市里也没有几架钢琴,于是,我们会从学校里转三次公车到市剧院,晓茵的叔叔在那里上班,而那里,有一架让我俩为之痴迷的钢琴。”

“沈非,其实像我这种人成为疯子是很容易的,因为我太过痴迷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当然,我现在是否是个疯子,也是很多人在争议的。但我自己给自己的定位,却是疯子无疑。我的人生曾经一马平川,各种美好琳琅满目。我和晓茵一起毕业,一起开始了我们的音乐老师的人生。我们悄悄地约定存够五千块钱后就向双方父母开口结婚。尽管我们的人生道路简单平凡,但我们自己却觉得华丽也充满音符。但……但文戈出现了。”尚午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入我的折翼音乐社时,头发随意地扎着。她皮肤白皙,五官姣好,像她这样的高中生身边一般都会有男生跟着。是的,始终跟在她身后的,就是邱凌。”

“文戈的音色很好,对音乐有着很高的天赋。她弹风琴的样子很美,就像一个来自另一世界的仙子。不单单是我自己这么认为,晓茵也是这么认为。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文戈望向我的眼光变了,望向晓茵的眼光也变了。我承认在晓茵不在的角落里,文戈那散发着腥味的胴体芬芳一度让我把持不住,但最终,我还是决绝地拒绝了。也就在我拒绝了她的那一晚,听说他们班上发生了野猫的尸体被折成几段的恐怖事件。而也是从那天开始,晓茵时不时告诉我,晚上总觉得有人在她的宿舍外游荡。”

尚午的音调开始降低了,声音中散发的哀伤气质与他的模样似乎并不搭配:“某个清晨,有人在学校旁边的铁轨上,发现了一具被列车碾轧成碎片的女人的尸体。而也是那天早上我发现,晓茵不见了。于是,我的世界崩塌在那个清晨,所有的计划与憧憬,所有的未来与构思,全部崩塌了。晓茵是不可能自杀的,绝对不可能。那么,她又是因为什么而成了铁轨上的碎片呢?”

“我那时很年轻,很多问题我不敢妄自猜测。就算我有过怀疑,最终也听从了公安刑警的抚慰,等待着他们许诺的最终真相。这个真相我等了很久,从我离开学校,到我逐步明白这个世界终将走向末日……几年过去了,很多人似乎都忘记了晓茵曾经来过这个世界,但我并没有忘记,也永远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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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午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中,我可以听到鼻涕开始滋生。也就是说,他的情绪在消沉,他的大脑里开始分泌出那些负面的神经递质——去甲肾下腺素和皮质醇等。神经递质在他的身体里快速奔跑着,泪腺因此被打开。纵使精神世界再强,也无法真正幻变成只有对错黑白的机器……

尚午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于是,后天的这一次巨大刺激,将我的整个世界都颠覆了。我开始用绝望悲观的情绪看一切,所学的心理学、教育学以及音乐方面的浪漫情怀,又都成了我能够驱使身边的人和我一样感受这些绝望的利器。但,没有人真正明白,我的末日,在晓茵离去的那个早晨就已经拉开帷幕了,至于这个世界的末日,在我眼里,又有什么所谓呢?”

站在铁栏杆这边的我思维不觉跟随尚午开始飞远。是的,我的世界也一度崩塌在文戈离开后的那个早晨,她的支离破碎,也一度让我不敢去直面。从那天开始,我的人生是完整的吗?似乎不是……那么,我是不是也像尚午一样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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