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切反应得有些迟,周遭大片大片的浓雾像是活的一样开始一点点朝她有意识地聚拢,而商姒的声音也开始自四面八方不断响起——
“时鸢……”
“陆时鸢,我在这里。”
“陆时鸢?”
陆时鸢紧闭双眼,略感吃力。
不久后额间也开始冒出薄薄一层细汗汇集珠,沿脸颊缓缓滴落。
理智在不断提醒大脑这些声音都是幻觉,真的商姒并不在这,然而不断入体的白雾如同有魔力一般,开始慢慢蚕食她薄弱的意识。
“时鸢,你睁眼看看我啊,今日是你我成婚的大喜日,你忘了吗?”商姒含笑的声音于耳畔再度响起,陆时鸢眉头一松,竟然出现了片刻的晃神。
趁她这一下松懈,这些白雾聚拢成,开始不要命地顺着七窍钻入她的体内。
陆时鸢恍惚间觉得自己好似被一只手掐住喉咙,就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她蓦的睁开紧闭的双眼,瞪大了眼睛望向半蹲于身前的“商姒”,对方一身大红刺目的喜袍与三年前那身并无两样。
不论五官眉眼,皆是这三年来与她朝夕相处的人没错。
面前的“商姒”目含秋波,脸上的神情妩媚动人,一只手早已轻轻抚上她一侧面容,二人距离之近,几欲亲上,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不对,这是幻境,你不是商姒!”陆时鸢咬牙,忽然抬手召动身侧的青霜剑,嗡鸣一声剑身出鞘,在瞬间刺透“商姒”的身体,雾气凝聚而成的人像又在顷刻间四散而去。
然这一下似是抽干陆时鸢体内最后一丝灵力,她整个人终于支撑不住往一旁栽倒下去。
下一瞬,剑身掉落在地,发出清脆一声响,方才稍淡去一些的白雾又再次重新聚拢过来……
陆时鸢又一次进入到了六识封闭的状态。
同三年前在莲清池内走火入魔的那次一模一样,恍惚中,她似是被拖入到了另一个空间里,又来到了寒山之巅那座四季如春的小院内。
半浮于空中的视角仍旧古怪,陆时鸢尝试性地转了转头,发现自己似乎是藏在一颗大树上。
这时,院内的小木屋被人从内里推开,一身红衣商姒踩着轻快的步子从里头走了出来,边走,边侧身同身后的人说话:“蒲音,你前些天教我的术法我不到一日便会了,实在简单,如何,你是不是也该履行诺言随我一同下山游玩?”
院内传来的是陆时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音色,然而如此轻快略带些骄意的语气是她不曾听过的。
彼时的商姒稚嫩年少,锋芒未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肆意与骄纵。
“你既说你已经会了,那你就在这院中演示一遍给我看看。”倏尔,半开的门的木屋里走出另一人来,略带笑意的声音里藏了些许无奈。
这二人的相处片段陆时鸢不是第一次见了,只不过这一次看到的片段,更为清晰,也更具体,甚至是还听到了对话的声音。
此时小院里商姒已经走出到中央的位置,听蒲音这样要求,她也不多话,抬手轻轻一挥便是漫天花雨落下,粉色的花瓣飘飘洒洒,落满了整个院子,不消片刻她二人的肩上,衣衫上,全部都是。
女子摊开掌心接落半片缓缓飘落的花瓣,盈盈一笑,回身朝蒲音望了过去:“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然而蒲音只是摇摇头:“商姒,我教你用来对敌的杀招你就这样用?”
“术法学来不止有对付敌人这一种用法。”商姒不以为意。
虚景里,这二人相处极为自然,熟稔而又亲昵的姿态让陆时鸢看得出神,她怔怔望向那位名为“蒲音”的前辈,忽而又想起三界内盛传自己与对方容貌相似的流言。
怎料这时,商姒蓦一下转头朝她所在的方向望来,就好像真的能看见她一样。
陆时鸢被这一眼看得灵魂都轻颤了一下。
却不想年轻的商姒不仅没有收回眼神,反而抿唇轻笑,将双手背于身后,朝她所在的方向歪了歪脑袋:“阿锦,那你来说说,我说得对不对?”
阿锦?
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陆时鸢忽地生出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不知怎的,前两次都静止不动的视角开始在片刻后开始上下浮动,似是听懂了商姒的话,明明视野中的红衣女子明明就站在院子中央一动不动,却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陆时鸢隐约感觉到是自己所处的这个视角在主动靠近,一点又一点,越来越近。
这时候,就连站在一旁的蒲音也朝她望来。
陆时鸢也终于在此刻反应了过来想要开口问询商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想自己压根发不出半点声音。
漫天的花瓣雨终于落完,商姒又偏过头去与身侧之人说说笑笑。
景象同之前数次一样开始慢慢虚化,陆时鸢封闭的六识逐渐恢复感知,来自外界动静让她一点点苏醒过来。
睁眼,周遭大片浓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她略有些吃力以手撑地从地面上坐了起来,环望四周,目光所及之处众人零零散散倒了一大片,看起来像是都中了那场大雾的招,而头顶本该是灰暗的石壁,现下抬头一看,稠密的血雾状丝网蔓延无边际。
商姒呢?
苏醒以后陆时鸢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