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将拍到手的东西送出去,还多费了几番口舌,等到陆时鸢一行离开以后,画秋才折身返回二楼的隔间内。绕过内里的屏风,她视野范围内很快出现一道窈窕虚影,静坐于靠窗桌前。
“东西给她,已经收下了,”她挨着对面的空位坐下,掀眼朝人望去,“我说,真是奇怪啊阿姒,这么些年来除了商萝以外鲜少见你对一个人如此上心,难不成你真把她当做那人了吗?”
“商姒,她们不是一个人。”画秋难得语重心长郑重起来,看似提醒,又像是在告诫。
“我知道。”这时,桌对面的人终于将脸转了过来。
两条好看的细眉下方美目微睁,商姒似笑非笑软靠在后方的椅背上,让画秋摸不准她的真实想法:“陆时鸢是我们这边的人,不过送支步摇罢了,怎么,这段时间外头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你竟也信了吗?”
赔罪
从拍卖行上回来以后,商姒就直接回了起居殿,沐浴焚香。
今夜也如往常一般要以秘法为陆时鸢修复灵根,只是不知为何,陆时鸢没有按时来。
商姒等得有些久,却也没有要给人传音问询一下的意思,只是在等待的时间里从灵戒中取出一沓尚未批复的事折看了起来。
内殿烛光摇曳,不知不觉就燃尽大半。
陆时鸢分明比商姒要早一步离开拍卖行,中途又不知去哪耽搁了时间,以至踏入泰华宫大门的时候已经接近三更了。
流珠今日恰好值夜,在她进门之前还好心提醒了一句:“女君今夜心情不好,姑娘须得注意些。”
陆时鸢听了,没当回事,只以为商姒是又遇到什么离谱麻烦的事情了。
——冥界留下的烂摊子不好打理,每日送往邺都的怨灵不在少数。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藏在袖中的锦盒,踩着轻盈的步子踏过门槛,腰间的玉佩一晃一晃,人尚未完全靠近就先闻到了空气中飘来一股熟悉的沉香味。很快,穿过珠帘,目光所及之处一道倩影从桌前飘然起身,径直朝床榻走去。
“来晚了,直接开始吧。”气氛冷凝住,商姒都未看她一眼便直接给出指示。
语气淡淡没什么起伏,不如往常总是在笑的样子,还多了几分距离感。
“啊,好。”陆时鸢捏紧袖中的锦盒,联想到流珠方才说过的话,立时紧闭双唇,暂时打消了将东西送出去的念头。
她乖巧地朝床榻走过去,和商姒开始今夜的流程。
两人对彼此的气息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虽未做那亲密之事,可神识间相互缠绕,这千丝万缕的联系比之更甚。
商姒如往常一般催动灵力,沿陆时鸢的体内的灵脉缓缓移动,细心滋养。
原本事情就该如此顺利进展下去,哪想商姒忽然感受到陆时鸢灵脉上残留的陌生气息,施法者顷刻乱了心神,险些遭到反噬,而原本交缠在一起的两道气息也开始紊乱,秘法猝然中断。
商姒双肩微颤,陡然睁开了眼,只是此刻一双美眸里已然蕴上明显的怒意:“陆时鸢!”
她少见的唤了陆时鸢的全名。
“嗯?”始作俑者略微茫然跟着睁眼,望向眼前的人,“为何忽然中断?”
商姒也不说缘由,只皱紧一双柳眉离开了床榻,只不过因着二人距离过近,以至起身之时手臂带起纱裙轻轻拂过陆时鸢面前,莫名的清香入鼻。
人本是负气要走的,可转念一想,不道缘由蛮横离去未免不符自己在陆时鸢面前的一贯形象,于是商姒耐住性子,又转身绕回了对方身前:“我问你,今夜拍卖会后,你去了何处?”
“我……”
“怎么了?”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陆时鸢不答反问。
“去了何处?”商姒咬字,眸色沉了下去。
她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皓齿轻咬朱唇,使得原本艳丽的唇色越发娇艳了。
见她如此郑重,陆时鸢也不敢有所隐瞒:“城东行馆。”
“除了我以外,你还请了旁人帮你疗伤?”商姒又问,不过这句话不如先前那般肃正,似是藏带了几分怪气。
“我没有……唔,你是说沈师兄?”话到一半,陆时鸢恍然想起一些被自己遗漏掉的细枝末节,她眨眨眼,见商姒没有打断自己,遂补全道,“他确实帮我查看了一下伤势,可是你怎么会知道……”
越到后来,陆时鸢的声音越小,到最后干脆唇线抿紧,收声了。
缘是说话时余光瞥见商姒的眸中的温度渐渐淡了下去,迅速冷却落成一片汪洋的海。
商姒这人,时而如似火骄阳,时而如寒夜霜雪。
二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处于一种相对平等的位置,只是今夜不知为何,陆时鸢在商姒面前总有种自觉心虚矮上一头的感觉。
许是今夜自己确实来迟的缘故?
不用过多的言语表达,商姒现下的态度明显是十分介意这件事,这才导致了方才疗伤猝然中断。
然而实际晚上从拍卖行出来以后,陆时鸢就将松云剑交到了沈光的手中,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她们三人原是要分道扬镳的。
只不过沈光不放心自家师妹如此信任商姒,担心陆时鸢的伤势,坚持要亲自查探过才肯放人离开,陆时鸢这才又跟着回了一趟城东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