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师姐。”忽然,有弟子低声轻唤陆时鸢。
只听他小心翼翼,轻声问询道:“方才那位鬼君,他是把咱们忘了了吗?”
“还是说,要秋后算账?”
陆时鸢没忍住失笑出声。
原本陆时鸢从皇城里跑出来就是想着和师兄弟们通个气,好让大家不要太担心自己,成天以为是商姒使了别样的手段对她施压强迫才有了昨日的大婚。
毕竟当初邺都遣人上门将她“请”去的手段,并不温和。
可现下因临时变故,第一要紧的倒成了给伤员疗伤了。
陆时鸢在行馆逗留了大半个时辰,然后离开,无处可去的她现下也没了再上街游荡的心思,她干脆伸出指尖凌空轻点两下,一张质地特殊的传音符便飘然浮现。
陆时鸢盯紧这张符纸,尝试着注入灵力朝对面发出试探:“商姒?”
很快符身上灵光闪现两下,轻轻跃动着:“嗯?”
出乎意料,商姒并没有让这番无聊的试探石沉大海,灵符那头,她语调悠扬。
陆时鸢的唇角却在这时悄悄扬起细微的弧度。
她想起今晨出门前流珠对自己说的话,于是问道:“你忙完了吗,我可不可以去找你?”
“还没有。”言简意赅。
商姒的声音平静无波,更像是无声的婉拒。
这时一阵清脆的铃响传来,陆时鸢仿佛透过声音看到商姒在自己面前抬手的动作。
她无声叹了口气,正欲主动掐断这场无聊的对话。
怎料这时符纸那边传来淅索的动静,商姒的声音再度响起,温声补全了后半句话:“不过,你可以来。”
缘由
邺都的皇城是陆时鸢见过最无华,却也最为恢弘的建筑,比她所到过的任何一个仙门宫殿都要强上百倍。
虽无琼楼玉宇,云海高阁,但每一处都透着传承千年的古老气息,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侥幸入此,恐怕都还见不到商姒的人就已经被这城中密集的阵法所绞杀。
众所周知,邺都的阵法,是会认人的。
同出来时一样,回去的时候也畅通无阻。
许是得了商姒特别吩咐,陆时鸢一路行至朝华殿的大门也都无人现身问询。
浓郁的沉香味从内殿飘出,叫人隔老远就已经闻见。
陆时鸢吸了吸鼻子,闭目凝神,驻足停了一会儿,很快回忆起这浓郁的香为何让她莫名的熟悉。
缘是昨夜商姒与她贴近低语之时,青丝衣缕上黏的味道。
气味总是最能让人浮想联翩,引出画面,陆时鸢定了定心神,再睁眼时那双杏眼又是清明澈亮,宛若一眼能够望到底的池水。
此时再沿台阶向上,大殿门口恰好闪现一个人影。
“流珠?”陆时鸢一眼就认出来人。
只是流珠却好似并不讶异于她的出现,像早料到一般:“姑娘,你来了啊,方才女君念叨你怎么还没到呢……女君在里头等你,快进去吧。”朝人稍稍倾身行礼,流珠很快匆匆转往另一处去了。
偌大的宫殿四下无人,空气一时静得可怕。
陆时鸢步入殿中,上头红梁悬顶,凤雕龙纹,脚下金砖铺地,清亮留影。
她踩着轻盈的步子缓步往里,一只手掀开珠帘后只听不菲的珠玉接连相撞,发出清脆碰响声。
商姒的声音从里传来:“有动静吗?”
看来里头不止商姒一人。
陆时鸢继续往里,视线转过廊角,很快看全了另一人的全貌。
“人被扔出去以后不足半个时辰便有人来接,手脚挺快,不得不说银狐族对他们这两个嫡系血脉还是挺在意。“大多数不带情绪的时候,南晋的声音都如他整个人看起来那样,沉而稳,和方才长街上冷厉狠手的模样判若两人。
“时鸢,过来。”商姒就这样突兀地略过了南晋的话,朝角落望去。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陆时鸢总感觉商姒朝自己望来的时候,眼中的凌厉敛起了许多。
殿内多了个人,以这二人的修为恐怕早就知晓,只是不在意罢了。
陆时鸢从木柜后方走了出来,在朝商姒靠近时候眼神也落在南晋身上,睫羽轻颤:“南晋鬼君也在此处。”
南晋朝她微微颔首,可并未因为她这个君后的身份就像邺城内其它人那般恭谨行礼。
“唤他南晋就好。”商姒挪了挪身子,往软榻一侧倚了过去,音色微凉。
继昨夜以后陆时鸢有那么几个时辰没见到商姒了,对方身上的大红色喜袍早已换下,换上了一身水墨色长裙,青丝垂落,额间一点眉心坠醒目亮眼,另有一番别样的韵味。
商姒这么一句话一个动作,似是挑明了某种态度。
领会到意思的南晋这才姗姗抬手,朝陆时鸢作揖行了个礼,虽仍不卑不亢,但这个礼的分量却重若千斤:“陆姑娘,先前长街上发生的事情是南晋失职,还望见谅。”
陆时鸢注意到对方这一细微的态度变化,也不拿架子,只弯了下唇玩笑般将话带过:“你不是已经帮我出气了吗?”
南晋神情有一瞬滞愣,他下意识朝座上的商姒望去。
果然,商姒听到陆时鸢将这“功劳”全数归咎南晋身上以后唇角不着痕迹往下压了压,不安分的左手很自然往旁挪了挪,很快撑住桌案起身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