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诗的记忆里,那个孩子最讨厌下雨的时候打雷了,每到那个时候,他都会叫殷诗过来,然后窝在殷诗怀里,蜷缩成一小团,软软糯糯道:
“殷诗,我怕。”
所以每次一到下雨天,殷诗都会寸步不离的守在那个孩子身边。
殷诗的剑从不在下雨的时候沾血。
因为那个孩子害怕打雷,他离不开殷诗。
到现在为止,殷诗隐隐约约还能想起来那个孩子看他的眼神,充满信任,像一只柔弱的小动物,只能可怜的依靠在殷诗旁边。
仿佛殷诗就是他的大树一样,他没有殷诗在就活不了。
但是现实却残酷的告诉殷诗,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
殷诗对那个孩子的温柔,那个孩子对殷诗的依赖,最终都只是硝烟一缕,被龙椅上的风轻轻一吹,长达25年的陪伴,都只是权利之下被风吹散的灰烟。
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殷诗自作多情罢了。
那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只把殷诗当成一把好用的杀人剑。
人杀光了,龙椅坐上了。
剑就失去价值了。
这几天,梨花镇总是下雨。
雨滴答滴答的从空中砸落在石子路上,清脆的响,像是在拨动琴弦弹奏一首悦耳动听的小曲,细细如丝的雨珠从屋檐上垂落下来,像天然的冰凉雨帘。
整座梨花镇像蒙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隐隐约约中还能看见几个小孩子举着油纸伞,在雨中玩耍踩水。
今天依旧是一个雨天,空气潮湿又带着点凉。
殷诗坐在大门下,身上穿着一件单衣,怀里抱着大白鹅,旁边卧着大黑狗,他单手支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门前的小孩子踩水。
看了一会儿后,殷诗终于忍不住了,不禁对着那群小孩子开口道:
“这么冷的天,就别玩水了,生病很难受的。”
闻言,最小的那个娃娃有些好奇的看着殷诗,随后踩着雨鞋,跟个小鸭子似的,“啪叽啪叽”的朝殷诗跑了过去。
殷诗下意识的张开怀抱,害怕小女孩摔住了。
但是对方站的很稳,举着小小的油纸伞,仰起头盯着殷诗,奶声奶气道:
“哥哥,生病是什么意思呀?”
梨花镇的小孩,几乎从来都不生病。
殷诗抿了抿唇瓣,抬起手指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看着面前模糊的小影子,缓声道:
“我眼睛瞎了,这就叫生病。”
小女孩“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用脚踩了踩水,她总觉得面前的哥哥很怪,但是这种怪并不让人讨厌。
所以她笑着仰起脸,声音又奶又甜的叫了一句“大哥哥”,随后抬起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摸了摸殷诗的眼尾。
殷诗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和他冰冷的脸颊不同,小女孩的手软软的,也暖暖的。
“因为大哥哥的眼睛很漂亮,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闻言,殷诗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那大哥哥我先走啦,下次我还会过来找你玩的,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哦!”
小女孩朝殷诗挥了挥手,就又踩着自己的雨鞋,晃动着身子,跟个快乐的小鸭子似的,“啪叽啪叽”的往回跑。
几个小孩子围在一起咯吱咯吱的笑,一边儿踩着水,一边儿打闹着往回走。
小小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雨幕当中。
“啧,我们家殷诗还真的是受欢迎呢。”
一双手臂从殷诗的身后伸了出来,手臂的主人跟个没有骨头的软体生物一样,几乎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殷诗身上了。
一歌懒洋洋的将下巴垫在殷诗的左肩上,胸膛紧紧的贴着对方的后背,开口道:
“有没有暖和一点。”
其实一歌大可不必这么做。
殷诗抿了一下唇瓣,他还是不太习惯别人用这么近的距离靠近他,但一歌身上的味道殷诗却并不讨厌。
是淡淡的梨花香味。
跟梨花镇夏天正午时飘散在空中的味道很像,同样的清甜又带着几分阳光的温暖。
这几天两个人相处下来,殷诗发现一歌真的是个很任性也很随性的人。
他明明知道殷诗不喜欢别人离他那么近,一歌明明都清楚。
但是他偏要挨着殷诗,挤着殷诗,时不时的用手摸殷诗几下。
不知不觉中,殷诗竟然诡异般的习惯了一歌靠近他的感觉。
这种习惯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像一歌带给殷诗的感觉一样,像风,也像雾,让人明明能感知到存在,却又看不见,也捉不到。
“如果我不让你趴在我背上,”殷诗回头,鼻尖蹭过一歌的脸颊,“你会给我拿一件大衣么?”
闻言,一歌抱着殷诗蹭了蹭,笑眯眯的开口道:“当然不会啊。”
“那不就得了,”殷诗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接着看雨。
当初他就不应该让这个烦人精进门,失策了。
这场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并且雨势越来越大,夜空中甚至能看到紫色的闪电一闪而过。
殷诗敲了三个月的钟,所以时间观念很好,一旦到睡觉的时间了,身体就会自主的动起来。
他熄了灯,刚想把门窗关上,就发现自己的门外站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