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他痴心如累赘,对主子有了念想。
常无恩以为自己能永远留在姬洵身边,一辈子都做奴才。
可陛下身边觊觎他的人,妄图伤害他的人……
委实太多。
常无恩将手掌落在姬洵的小腿上,他替姬洵揉着腿,食指挑起那赤金小铃铛,外形雕刻做莲藕的模样,小小一颗,“这铃儿是空的,不会响起来,但里面有一种香味儿,唯有奴才闻得到。”
“您是我一辈子的主子,奴才也想伺候陛下一辈子。”
“您想做什么都不要紧,奴才都会帮您,只要陛下不抛弃我,”常无恩轻声道,“我唯独不想做被陛下舍弃的丧家之犬,擅自做主给您戴上了,请陛下责罚我吧。”
两个人距离太近了。
常无恩说请陛下罚,可他行事完全不尊主。
哪里像个奴才?
以为出了宫里,他就要受制于常无恩了?
姬洵挑起眼眸,他低低地笑起来。
“好大的胆子……常无恩,你原是一直欺君,还妄图称自己是朕忠心耿耿的奴才。”
“常无恩,”姬洵的脸色渐渐冷淡了。“你要罚?”
常无恩头顶上那代表阵营的线条,扭曲地挣动着,如同一团细黑小蛇肆意横行,正映衬他的内心,如疯子的丑恶和狂躁。
奴才扶着主子的腿,试图将唇靠近那莲蓬小铃铛,他不敢真的碰,如同蛇信触之即离,“……要罚。”
天子的脸是天生柔美,使得如剑锋锐的杀意也掺杂了惊心动魄的柔情,
“朕见你赤诚忠心难得,不如罚你剜心剔骨,呈给朕看。”
“不跪恩吗,狗奴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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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
暑气浮躁,冰笼压在通风处也不见有作用,偌大堂屋里跪了一地汗流浃背的人。
府上唯一的主子坐在榻上,半曲着腿,手臂撑在膝盖上,在端详一封密报。
养伤多日,万疏影总算见好,不再需要太医院的人过来点卯,能落地走上一走了。
万疏影披着长衣,从床榻边站起身,他身上还是一身病中未换的里衣,如黑色蟒皮的外衫将他一衬,越发显得那张俊脸满是病郁躁狂。
陈魁等人跪在一侧,俱是不敢言语。
跪出了一身的汗,可几人心底都是浸在冰盆里一般阴凉,无他,他们自作主张犯下的那些事情,尽数让摄政王殿下知晓了。
万疏影除他们之外,仍有死侍心腹,陈魁自作聪明暗藏的信封,如今就被摄政王掐在手中,反复地品读。
甚至京中多日以来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万疏影醒来不过一个时辰,全摸清了。
陈魁尚未来得及开口解释,一旁有一位幕僚压不住气,率先抱拳举荐,“殿下,仆有一言,请殿下准仆上禀。”
万疏影的声音平平常常,听不出喜怒:“说。”
此人追随万疏影时日不久,不清楚这位摄政王的行事作风,他没想过万疏影或许会追究起来,将他们开刀祭奠万太妃。
他只惦记一件事,他要在此时与陈魁等人的无能拉开差距,趁机邀功。
“仆得到消息,宫中那位,自永康宫那一夜走水以后,”幕僚指了一下上天,暗笑一下,“已有多日未曾于人前现身了,据说萧崇江暗中瞒了消息,将四门封锁严查,也没能查到这位的去向。”
“宫中已有数位大臣联名上奏,请陛下返朝,却仍旧未见到内阁之外的人出来回应,”幕僚将前情铺垫,图穷匕见,开始向万疏影诉说自己真正的想法,
“既然此时京中无强虎,亦无君王,殿下何不趁此机会反将一军,彻底成了大业?”幕僚见万疏影神色微动,眸色渐沉,自觉心中有底,殊不知一旁的陈魁已将他看做死人。
“若有必要,还可联合张、许两将,挟持萧府诸人,萧崇江自然不敢轻易动兵,时间一久,只怕有再多的兵给他撑气势,他也要臣服于殿下,而殿下荣登九五,自然无需在意其他。”
陈魁没忍住反问一句,“你难道不知萧崇江留了杨谋刘宪二人在京中替他主事?”
便是逼宫,如今也绝非成事之机啊!
幕僚不以为然,
“此计虽毒,然成大事者,何必拘泥于手段?”
“合该如此,”万疏影合掌,为他鼓掌一般,扯着唇角凉凉地笑了,“还查到什么了。”
幕僚咬咬牙,抖出了他心底的猜测,“仆怀疑……那萧崇江有不臣之举,对天子居心险恶,行荒淫苟且之事,他当日挟天子出偏殿,分明,分明是,其为贼,当诛!”
这一句话撂在堂屋,惊雷一般将所有人的呼吸都扼住了。
尤其是陈魁,他深知万疏影对帝王的渴求之意,那可是宁可丧命,也要求得一见。
如今听到第三个人将他求而不得的芳岁帝与他人有私情的事情搬到台面上,这简直是在万疏影的心头上劈刀子。
任由谁听了一句,你心上人不鸟你,是因为他外边有人好着呢,不得气得半死?
更何况是天生暴戾的万疏影。
他岂能让此人活命。
“拖下去,拔舌。”
死侍不问原因,迅速照做。
不多时,院内一声嘶声惨叫,将众人吓得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