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就是见着冥君及燕、赵二位将军皆欲为道侣取地,心中存着的绮思旖念一发散了出来。签下地契文书后就没头脑地全交给了原将作,扔下一句全凭你处置就跑了个没影。”
“之后呢?”段得志愈发好奇起来。
故事的走向越来令人难以猜测,竟将车骑将军府近半的重臣都卷了进来,而起因仅仅是因为一块大而无当的地皮,中间还有夹杂着风流韵事,儿女情长。
难怪少年说得这么引人入胜,情节细节俱全,宛如亲眼所见。
盖因这故事天然就有爆款潜质,绝少不了书生士子,闲汉俚人为故事添砖加瓦,完善情节。
段得志却靠着两世为人的经验咂摸出了一点别的味道,果然还是创业型公司的团队的氛围好啊,处理问题都带着人情味。
自己决定应下征辟果然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加入一个正处在高速发展期的创业型公司,坚持到最后,说不定会拿到股权激励的。
若说短处,那就只有一条。那就是这家创业型公司的核心——老板处于失踪状态。
哪怕太子爷够能干,老板娘也有足够的威望能压住局面,但多少会出现管理混乱的问题。
不过各家的占卜都表明楚摘星没有死,整个车骑系又足够抱团,一副绝对要等到老板回来的架势,所以综合判断前景还是很光明的。
段得志的思维已经许久没这么清晰,那个已经许久没有被提起,乃至于被尘封的梦想好似正在被剧烈地冲洗,逐渐显露棱角。
他用了四十多年的时间挣扎试探,确信了自己不是天命所归的主角,无法做到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
就不怕再花四十年去追随他所认定的主角去干一番事业。
已经对得起胸前飘扬的那抹红了,他还想更贪心一些,想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与抱负。
少年人终究是少年人,让一个货真价实的少年去体会感知一个两世为人,如今还因顿悟而焕发了第二春的中年老油条的心境是不可能的。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少年人只会嫌中年人吵闹。
所以少年仍旧脚步轻快地带着路,为暗自沉思的段得志补上了故事的后半段:“原将作就更是个万事不管的。听说她自从任了将作大监,整个人就没出过少府,以试制阵法为由,凡朝廷府库中有的材料,不拘品类数量一一试了过去。
据说少府丞弹劾她耗费无度,奢侈浪费的折子摞起来估摸着能比望月楼还高。最后还是庄枢密以浪费纸张,徒耗精神为由,让枢汇司不再接受少府丞的弹劾折子。气得少府丞一得知这个消息就挂印离去。
原将作从此再没了掣肘,没日没夜在少府捣鼓,四海会的祝会长都笑得多了。”
“这原将作在少府中捣鼓,又干祝会长何事?缘何他还笑得多了起来?”段得志有了新的疑问,插话问道。
少年似乎就在等他这个问题,嗤嗤笑道:“这原将作有朝廷府库的材料任意拿去试验,自然就隔三差五的不会找祝会长缠磨,想着开四海会的宝库了。
不然就祝会长那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如何会费尽心机,上下打点,把背景资历都明显不足的原仙长给推到将作大监的位置上去呢。
这可是十二卿之一,按惯例,这个职位必须由人族担任。
因为这个缘故,庄枢密早前是明显反对的。两人的官司一度打到孟参军面前,结果到最后还是庄枢密败下阵来,到最后也是这位出手逼得少府丞挂印辞去。”
段得志拍栏杆的手落到了空处:“那岂不是对庄枢密官声有碍?”
时下做官的最讲究一个名声,只要名声好了,办事的能力差点都行。
庄聿办事能力没得挑,但先天不足。
虽有个解元的身份,也有进士的才学,但到底还没有正经八百的参加会试,取下进士的身份,再参加栓选,走最为正途的进士入朝之道。
段得志都在怀疑这场恩科是专门为庄聿开的,毕竟与他如今所处的高位相较,一个中千世界解元的身份成色还是低了些。
而且他也不是儒门四姓的门生子侄,无法从掌握了舆论的四家处借力。之所以能力压顾书玉先一步成为枢汇司仅有八名的枢密使之一,全因如今的车骑将军一系的本钱够厚,实力够硬,声量也够大。
为了不与朝廷彻底撕破脸皮,给虎视眈眈的魔族可乘之机,作为车骑将军一系文臣代表的庄聿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被抬出来的喇叭。
作为喇叭本身,当然是材质越坚固越好。
顾书玉因为投效晚,背后站着的儒门态度又一向暧昧,大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的架势,所以哪怕本人一直在全力输诚,如今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候补。
若庄聿真有个行差踏错被疯狂攻讦失位,恐怕车骑系最有可能做出的集体决策是让功曹董成由军转文,接替庄聿的位置,而非各方面条件都要更好的顾书玉。
“唉,果然是人多了事就多,门户之见无处不在啊。”段得志忽地发出一声喟叹。其中滋味如何,就只有自己知晓了。
他又想到了仍处于失踪状态的楚摘星。
楚摘星能得人望,完全是因为这家伙脑回路直得和她的剑一样。
有本事的来者不拒,谁行谁上。别说什么门户之见了,就是曾经有过仇隙的,只要本事够硬,她一样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