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刚才青衣男子念出譬如北辰时,脑后忽觉异动,这才反应过来向她借力量的是些什么人。
楚摘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她知道自己衣服荷包的赔偿在哪了。
拽住这些丝线,偏头猛力一扯!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楚摘星很好诠释了这一点。
有多少人被楚摘星这决绝一扯就倒了霉,正在借力被绊了个大马趴。
但青衣男子一定感受极深。
楚摘星主要就是针对他,所以他遭受的反噬最深。
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不能自控地挺起千疮百孔的身子,眼珠充血,最后爆了出来。
楚摘星踩断了他的咽喉,算是给了他一个痛快。
一直关注着战况的圆真和尚脸偏转,眼闭上,拨动着念珠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不喜这种行为,也觉得如此暴虐的楚摘星太过陌生。
不过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上说什么遵君子之义,也太过天真。
他只能做好自己,做到不看不言。
面对脚底那滩碎肉,楚摘星只觉得无趣。
她离青衣男子极近,自然看清了此人最后欲要说些什么。
无外乎什么你是何人,怎么能掌控此种力量的套话。
楚摘星摸了摸后脖颈,歪了歪脖子,对着仍旧没有停歇的黑色潮水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容。
她是谁?如今也不必瞒了。
楚摘星拄剑于地,双手交叉按在剑柄上,气沉丹田,狠狠往下一按。
地面塌陷,脓水泵出。
第一排的黑色怪物猝不及防被脓水淹没,然后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纷纷陷入那道裂缝中。
然后单臂平举,由掌转拳。
天地俱静,一切的黑都转为灰色,好似一副褪了色的油画……
楚摘星颤抖着手从玉瓶中倾倒出一颗青碧色的丹药, 想了想,又塞了回去,只是仍旧把玉瓶扣在掌中。
然后顶着一张连圆真和尚都不好分辨是人是鬼的惨白面庞,摇摇晃晃走向了已经变为浅灰色的巨树。
楚摘星精神涣散, 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 她不得不一掌接着一掌拍在自己额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上, 用疼痛帮助自己保持清醒。
圆真和尚面现不忍犹豫之色, 合十的双掌微微错开, 似要阻止,可最终还是收敛了动作,只是念起了清心咒, 让金色梵文漂浮着环绕楚摘星周身, 为她送去一丝清凉。
有了圆真和尚送来的及时雨, 楚摘星将要见底的神识海总算得到了补充, 有喘息的机会。
她走到树前站定, 面上浮现些许痛楚之色, 一口舌尖血喷到树干上, 随后右手食指指尖冒出一缕深紫近黑,远远观之就令人肝胆俱颤的小小火焰, 将其抵在都未来得及下坠的血液上, 快速勾勒起来。
水遇火, 火强而水弱,那按常理水分会被炙烤的无影无踪, 但此时却是火为笔,血为墨, 在树上勾勒出一个入木三分,且深邃神秘的紫银色符文来, 正好绕树干一周,增添不少神秘的美感。
圆真和尚从未见过那个符文,求知心驱使他再去看一眼,然而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灵性直觉便疯狂预警,让他心中惊骇的同时,真正认识到了挚友这位爱人究竟有多么可怕。
赶紧低下头去,只悄悄用余光望着楚摘星的下巴。
从喉管中泵出来的气经过口腔唇舌,凝结为一个极有威严,富含古蕴的音节:“引!”
一股使人遍体生寒的强横威压须臾便至,铺天盖地沉沉地压了下来。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难道小僧今日便要去见佛祖了吗?”圆真和尚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由自主生出三分无措来,脊背生理性的瑟缩。
预料中的灭顶痛楚并未到来。
他只能用眼角余光看着各色绚烂至极的流光争先恐后地涌入紫银色的符文中,而符文得了灌注,好似活过来般游动起来,将重叠的符文撒开,铺至每一片树叶上。
由是璀璨生辉,照亮满堂,连他的护体金光都被压了下去。
隐隐有几分七宝妙树之观感,如果没有树木朽坏才会发出的簌簌声就更像了。
圆真和尚默默吞了几口口水,强行压下了心中的震惊。
他也是倾宗之力培养出来的继承人,见多识广,心中对楚摘星的身份跟脚乃至于所求所谋都已隐隐有了猜测。
唇边不由一丝苦笑浮现,随云啊随云,你可真是有一个好生逆天的师妹。
楚摘星不知道浓眉大眼的圆真和尚此时心中居然在想这个,当然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挂碍。
毕竟以她脑中之构想,随便拎一条出来都够得上时人眼中的大反贼,扯旗什么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觉得现在这个时间不错,所以她就顺着心意做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群星重新迎回了自己的主人,捎带手昭告天下而已。
少顷,这股令圆真和尚后背冷汗涔涔的星力灌注终于告一段落,原本枝繁叶茂的大树也变得枯干,枝叶打卷,显得蔫蔫的,像是被烈阳暴晒了十天半月。
楚摘星一指轻轻点在了树干上,仿佛戳上了一张全然风华的脆薄纸张,引发剧烈的连锁反应,被系于其上的无数黑茧同树干枝条一道,争先恐后掉落倾塌,与地面碰撞后,化为大股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