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湘丝毫没有注意到顾山谨小慎微的举动,她将手包挂回门上,忙不迭进了洗浴间擦身上药。
上回那两瓶药被一晚上用完后,顾山又给她回购了两瓶,这三日用下来也所剩无几。
好在那些痒块该消的消,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些刺痒,但已然快好全了。
等陶湘洗过手,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只见顾山正站在书桌前,往抽屉里存放着带出去却没动用到的钱币。
他这钱是用美金问房东一家换的,而房东太太为了给旁人兑换方便,手里头都是些元角分的小币值金圆,最大面额也不超过五金圆。
顾山手里足有十元,大大小小面值不一的金圆券加起来厚度着实可观,并不方便随身携带,因而一回来就要找地方放好。
陶湘想起包里刚收到的一大笔翻译费,索性将装着钱的信封袋取出,慢吞吞挪到顾山身旁递给他。
顾山还没来得及将抽屉关上,于是陶湘不经意间就看见了里头的东西。
厚厚一叠零零碎碎的金圆美币,以及一本破破烂烂的厚牛皮本。
自打男人住进小租屋以后,陶湘见他没有地方放东西,就主动分了他半张书桌和一个储物柜好放置个人物品。
平时她从不随意翻看,因此这还是头一回见到顾山往抽屉里放了什么。
“这是……”陶湘不免对那本破本子起了好奇心。
上头的皮面破烂残缺,显然作为一本平平无奇的笔记本,它曾被主人翻过无数次,至今还带在身上。
顾山拿着陶湘递来的厚信封,闻言没及时作声,刚毅的面容上却一点点涌起了赧红。
陶湘见顾山没回应自己,难免有些失望,从市县回来后就一直臊热的心像是被泼下了一大盆水,整个人都凉了起来。
可她也不是娇蛮任性的性子,无意追究属于顾山的隐私,怏怏怯怯地扭头想要走开。
这时,顾山却拿起了那本日记,径直塞放到陶湘手中:“看吧……”
他给得急切,大掌一度捉住了陶湘的细腕,在那皙嫩温润的腕肉上短暂留下灼热的男性体温。
像是怕她看,又怕她不看。
陶湘被烫了一记,她舔了舔莫名干涸起来的唇角,心情陡然好了起来,依言翻看起这本破笔记。
然而出乎意想的是,这本本子里属于顾山的字迹很少,取而代之的是一页页清晰详细的手绘地图,时而标注着南边的某些地名方位,大多数又被打叉划去。
陶湘看不太懂,不免觉得有些无趣。
她快速随意翻阅到最后,只见上头赫然新写着“南宁”二字,再配以几张县镇周围区域的手画缩图……
陶湘一时心神震荡,心里头顿时百味难消。
“这些地方……”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怔怔地抬起头望向顾山,本该清软好听的嗓音微颤:“这些是你找我去过的地方?”
顾山同样垂眸看她,眼神里有着难以抑制的怜爱与温情,他点了点头。
陶湘得到准确回应,酸涩的眼眶里不免涌上泪水,自此一切便都明朗了。
两人在上海的最后一夜,满身是血的顾山自知难逃一死,哄劝她独自离开,让她去到暖和的南方好好生活。
陶湘当时未曾松口答应,却听进了心里,从沪地离开后只身来到南宁,就此栖身下来。
而顾山也当真信守那日戏言,死里逃生后一路往南边寻觅,一个小镇一个乡村地找,从未放弃过寻她。
陶湘心里酸苦得厉害,眼泪扑簌簌直掉,再也忍耐不住,直扑进了顾山的怀里。
她环抱着男人似有些僵直的宽阔腰背,方才觉得此举不妥。
陶湘眨了眨泪眼,松开手想要退离。
可才退了还没半步,她两条细腻滑润的臂肘就被人捉住,往后一送,重又环到了男人身上。
陶湘正哭得发懵,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怎么一回事,松软的腰肢和背脊上就压上来两条钢铁似的重臂,直压得她往顾山胸前倾倒。
顾山未必比陶湘好受,他紧紧地搂抱着她,仿佛要将她纳入怀里融进骨血。
他最后的秘密,都被她知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
jj不让写跟军。阀相关的,所以改了文名文案。
这本书的整体基调也很简单,就是在金圆券时期,男主死里逃生后,找到女主一起隐姓埋名过日子的家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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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刹而过,转眼就到了五日后的下午,裁缝铺按约定派学徒来给陶湘送六件新衣。
屋外阴雨绵绵,学徒捧着装有数套袄裙旗袍的布袋子站在栈楼门廊里,拘谨地按刘婶的指路走去楼上。
他是坐车来的,老裁缝生怕客人订下的衣裙会被雨打湿,难得大方地付了车钱打发学徒护着衣服坐车过来,当然只是给了单程的车费,回来还得学徒自己走回去。
可即便有车篷挡雨,男学徒的发丝膝腿也落满了细碎的雨珠,倒是沉甸甸的布袋被护得严实,一点都没有沾到水迹。
紧闭的二楼朝南屋门被敲响,没过多久又被顾山从里打开,比他身影先出来的,是满室浓郁温热的香风。
临近九月,南宁雨水越发充沛,从早到晚落得没个停歇的时候,到处都湿漉漉地泛着潮气。
这些天陆陆续续时常下雨,寓栈里多砖木,各处肉眼可见覆着一层薄雾,若是门窗大开着,水汽还要显得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