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曜瞥了他一眼:“你无聊么?昨天不还在教那个小战士读书写字?”
陈英杰:“……”
小周哈哈大笑:“今天就是因为金珠没来,他才无聊,在院门口都转半天了。”
喻晓一边吃鱼,一边说:“小陈,你和那个小战士在处对象吗?要不要组织给你说说媒,在这儿把婚结了算了。”
陈英杰一下子涨红了脸,赶紧埋头吃饭:“八字还没一撇,离结婚远着呢。”
众人热热闹闹吃完饭,一起收拾了餐桌和碗筷,陈英杰把洗好的碗放进橱柜里,擦干净手走出来,正好看见院门口,金珠在那儿等着。
他双眼一亮,连忙跑过去:“你来了,怎么也不叫我。”
金珠抿了抿嘴,目光看向他背后——院子里有好些人打趣地看着他们。
陈英杰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大家就哄笑着散开。
陈英杰也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脑袋:“大家就是爱看热闹,毕竟这儿的日子太枯燥了。我们不叫他们看,到外面走走吧。”
金珠点点头。
两个人便并肩往外走。这处小镇不算很大,外围远远围了一圈铁栅栏,有驻守战士站岗,两人只能在这圈起来的草原上散散步。
这会儿虽然已经晚上八点,但高原上的太阳还亮的很,洒在绿油油的草原和远处碧蓝的措温布湖上,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陈英杰不由说:“我还是第一次来高原,原先不知道这里夏季日落得这么晚。在我们那里,一年中白天最长的时候,晚上七点半也天黑了。”
“这里的夏天,晚上十点天黑。”金珠说,“我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陈英杰笑道:“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
金珠看着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他明明是深邃冷硬的长相,麦色的皮肤充满野性的味道,抿着嘴不说话的时候,像倔强孤傲的鹰。
不熟悉他的人,可能会觉得这是个不好惹的战士。但陈英杰知道,金珠只是不爱说话,其实很善良,也很容易害羞。
他轻轻咳了一声,往金珠那边凑了凑,两个人走得更近了些。
傍晚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身后。两条影子越挨越近,连手臂都碰着彼此,分不清是谁主动的,手就牵到了一起。
高原的夏季转瞬即逝。
寒冬降临时,陈英杰和金珠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说是婚礼,其实连家人都没法来参加,只是把相熟的战友同事请来吃了一顿饭。
两个人好好收拾了一番,穿上最体面的衣服,胸口别上一朵红花——这还是金珠找部队办公室的战友借来的,表彰用的大红花,用完了得还回去。
战友同事们来这儿时几乎没带什么东西,到了这里也出不去,哪能拿得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听说他们向组织申请了一套单独的宿舍,便送的送被子,送的送热水瓶,送的送粮油肉菜,拼拼凑凑地把这对新人的小家收拾了出来。
招待完客人,新婚夫妻一块儿收拾了家里,才一起去歇息。
金珠亲手打的新床十分结实,只是轻轻摇晃着,并没有发出吱呀声响,棉被底下闹腾了大半夜,总算停下来。
棉被上压着的,是陈英杰送金珠的那件藏青色棉衣。金珠靠在陈英杰怀里微微喘息着,借着月色看见它,便说:“你好像只给我送了件衣服,就把我娶回来了。”
要知道,西羌族人的血统区别于其他虫族,族群里雄虫多、雌虫少,要讨老婆是很不容易的。得带上十头牛、十只羊、一条银腰带去心上人家里提亲,并且陪老丈人喝酒一直喝到松口。
如果老丈人一直不答应这门亲事,送上去的牛羊也不会归还,只有银腰带能拿回来,因为这是送到雌虫家里,让雌虫出嫁时再戴着嫁过来的。
陈英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两人的肩头:“等这里的工作结束,我会到你家里提亲的。”
“你傻,还去提亲。”金珠亲了亲他,“给我买一条银腰带就可以了。”
大四学期的寒假来临时,学校向各单位推荐应届毕业生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到明年,各单位就要派人来学校对学生进行考察,查阅档案,进行走访谈话,最后确定录取,还得进行公示。
孙教授给路昭推荐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单位,是到经济改革委员会去。路昭虽然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但听老教授说每年去的人都挤破头,便听话地填写表格,准备材料,还写信告诉了方曜这件事,希望见多识广的方先生能够告诉自己,这是个怎样的单位。
然而这封信寄出去,就和以前的许多封信一样,没有半点回音。
路昭等了一整个寒假,不禁有些气馁。
方先生为什么一直不给他回信呢?
难道自己对他来说,就这样无足轻重?完全不足以让他从繁忙的工作中分一点点时间来写封回信?
他又拿出那本小相册,翻到第一页,对着那张温馨的合影看了老半天。
现在这本相册已经有不少照片了。有他和宋悦、王志去照相馆拍的合影,还有首都的新公司开业,他和宋悦在大门口的合影,以及今年夏天去宁海办工厂时,两人在刚刚租下的空旷的场地、在宁海的大湾广场、在宁海贸易中心留下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