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再抬起眼,只见一块巨石迅速朝她滚来。
而她甚至来不及躲避。
“啊!!!”
北疆山崩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苗疆,四疆共派去数百寨民前去救援。
这些事并不新鲜,每年都会重复上演。照例拨去钱财与救援工具后,阿图基戎就准备泡药浴养身。
哪曾想,刚把水放好,就见下属急忙跑来。
“少主,大事不好!!!”
下属扯着嗓门大喊。
阿图基戎被吓得一激灵,“什么事?”
下属面色苍白,“那个外来姑娘,陷在了发生滑坡的山里,目前还没找到,还,还不知死活。”
下属的话音刚落,阿图基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没了影。
另一边,阁主被寨民阻拦着,不让进山。
“前面太危险了!交给我们来救援就好!”
交给他们?那她估计就直接咽气了!
阁主踢开寨民,不顾阻拦,冲进发生塌陷的山里。
只有他知道她走过哪条路……
只有他能救她了……
他喊她的名字,一声接一声,声嘶力竭。
风呼呼刮着,他被碎石绊倒,被掉落的树枝划烂衣裳。
他的脸破了相,指甲里满是泥垢,身上到处是被尖锐物划出血的伤口。
她走得那么急,一定是抄小道去的。
该死的,有大路不走,非得走偏僻崎岖的山林野路!
不会跑太快,一定是摔了好几跤,踉踉跄跄的。
傻得不彻底,知道雷雨天不能躲在树下。
……
一桩桩线索排除下来,他很快锁定大致方向。
果然,没走几步,就见她倒在了泥地里,头被砸得流了很多血,昏死过去。
明明离得那样近,可他与她之间,却被几块大石头隔开。
他只能瞧见她躺在那里。
这些石头太重太高,说是断裂的一部分山脉都为不过。
他双脚用力点地,在几块巨石之间穿梭。
他有太久不曾施展功夫,磕绊了好几下,撞得浑身淤青。
“别,别怕……”
他喃喃自语。
一只脚夹在了石头缝里,他挣脱不出,只好猛一咬牙。
“咔嚓——”
脚踝成功骨折,脚软哒哒地垂在石头缝里。
他胳膊用力,依靠上肢力量,把下身带了出去。
他痛得额前冒虚汗,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
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有气,但很微弱。
倘若再晚来一会儿,她就要死了。
他把她抱在怀里,正在想怎么出山时,阿图基戎恰好窜了过来。
他把她交给阿图基戎,“带她下山,给她治伤。”
阿图基戎将她抱紧,“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俩男人短暂交流一番,就开始各干各的事情。
阿图基戎寻来医术最好的阿婆,给她疗伤。
至于阁主,他说有办法下山,就真的能下得了山,而非只是说一句豪情壮志。
只不过他的方法很狼狈,没别的,纯靠硬撑,强忍疼痛,忽视身上的诸多伤口,一瘸一拐地下了山。
在苗疆,蛊婆既能下蛊害人,也能用医术救人。
阿图基戎问蛊婆,“她还好吗?”
蛊婆说不准,“命无碍,只是待苏醒,她的身体能恢复成什么样,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阿图基戎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她会留下病根吗?”
蛊婆却不再回话,只是为她包扎着头上的伤口。
包扎完,蛊婆又写下药方,说了些注意事项,之后就提着医药箱离去。
下属又抱着一筐信走来。
“少主,这些信还拆不拆了?”
阿图基戎朝信筐处瞥去一眼,又是蔡逯寄来的信。
犹豫了下,他回:“拆。”
不过这次却没全部拆完。
他随便挑了封信,将其拆开。
“展信佳。
没有你在的日子里,大家都过得不算好。有的重病不起、有的残了死了。
他们拜托我给你写信,他们认为,我与你还有联系。可我写的信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家里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爹娘卧病在床,一碟也病恹恹的。我再无任性的理由,得把家扛住。
但愿你一切都好。”
仿佛所有天灾人祸都爱聚堆发生,中原事发,苗疆这边,也恰逢动乱。
阿图基戎把信烧了,坐在床边,敛眸打量着她。
快点好起来吧。
……
天将亮时,阁主终于回到了家里。
他的脚踝肿得像一颗鹅蛋,甚至还在不断膨胀。
好心的寨民为他寻来苗医,苗医见了他这惨状,直骂他不要命。
阁主却只是守着不省人事的灵愫,对他自己的疼痛一言不发。
给她换药,擦汗,洗身,每件事都要自己亲自做,绝不允许旁人插手。
两日过去了,她还没醒。
阿图基戎让阁主先去歇息,“我来照顾她。”
阁主不肯走开。
阿图基戎让他放心,“过去,我阿娘重病卧榻六年,我亲自照顾了她六年。我比你更懂怎么照顾病人。”
想来真觉悲凉。这屋里有两男一女,竟都凑不出一对完整的爹娘。
俩人争夺着照顾她时,床上的她却支吾出声。
俩人凑过去听。
“娘……娘……”
她在喊娘。
天底下,所有受委屈的孩子都会喊娘。
阁主的情绪决堤般地倾泻,他只来得及对阿图基戎交代一声“照顾好她”,就狼狈地跑了出去。
跑出屋,跑出寨,直到跑进丛林里,他才停住脚。
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没娘很久了,她也没娘很久了。
虽没把这事搬到明面上说过,可是作为孩子,怎么能不想娘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后知后觉地抹了把脸,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抬头望了眼天空,天依旧灰蒙蒙的,压在头顶,令人窒息。
他抹掉泪水,可却有更多忧愁缠住他,逼他不得不大哭一场。
丛林里,依旧有鸟啼兽鸣,依旧有蛇爬行的“簌簌”声,空气依旧湿得能淹死个人。
他嚎啕大哭,哭得那么无助。
可在大自然里,他的所有情绪都显得那样渺小,任何一阵风声,都能无情盖住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