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
这是两个聪明人,面对同样的事情都心照不宣。
彩排快要接近尾声,来往的人也比方才乱。
周婶临时被叫去开会,司机也溜去抽烟了。
不知道是不是记得刚才池浅临走时的担心,元明主动走到了时今澜跟前。
她过来的坦然,似是闲聊的靠在了车门上:“其实按照沈小姐的状况,应该可以站起来了。”
“是吗?”时今澜淡声反问了一句。
“嗯。”元明点头,认真跟时今澜分析,“从老师的记录来看,你体内停留的毒素应该不足以影响你的行动了。”
这么说着,她便抬头看了时今澜一眼,一双黑色的瞳子里闪烁着真挚:“会是心理问题吗?”
元明休假的时候会来帮池清衍处理病患,她的医术时今澜这几天是见过。
虽然还比不上池清衍,但已经是很好了,而且似乎是跟某人长期相处,是个良善之辈。
时今澜还不觉得元明厉害到可以瞒过她的眼睛,对她这话没有不悦,但也没有多高兴:“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元明眉眼温和,对时今澜轻点了下头:“沈小姐目前不存在长时间不行动,腿部力量退化的原因。我之前看过一向数据,有小部分的患者会因为心理障碍不敢前行。”
话音落下,周围忽的安静了。
时今澜就这样看着元明,垂在膝上的手轻敲了下,碰到一旁的拐杖,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时今澜不想承认,但元明说的怕是是对的。
她想站起来。
又害怕自己站不起来
这种悬悬不定的感觉伴随在她每一次下床。
她总是在避免让自己的脚触碰到地面,她不想感受地面的冰凉,更害怕自己感受不到这种冰凉。
薛定谔在她的面前放上了一个盒子。
藏在这里面的猫没有声音,好像死掉了,又好像没有。
而在这件事之前,时今澜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犹豫。
她在怕这件事的本身。
还是这件事背后的意义。
喧嚣里铺着沉默,时今澜余光瞥了一眼元明。
那人就靠在门上,双腿随意的交叉站着,细长笔直。
跟她比,元明是健康的。
“不过这也不是麻烦的事情。”元明出声,打断了时今澜的思绪。
她总是敏锐于很多事情的细节,稍微侧了下身,用车门与身体的视觉死角挡住自己的站姿,宽慰时今澜,“或许放松心情,很快就可以站起来了。”
“多谢。”时今澜微微颔首,心里却不以为意。
元明要自己放松。
可在时今澜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放松这件事。
她是被加满了弦的人偶,不知疲惫的旋转在时家给她雕刻好的轨迹上。
不能停歇,也由不得她停歇。
所以时今澜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觉得元明跟她是同类。
她跟元明天差地别,一个行医救人,一个却是恨不得将所有敌人杀死。
她们哪里相同了。
随着远离海岛中心地带,喧哗嘈杂的声音也慢慢淡去,只有隐隐的锣鼓声热闹的传遍海岛的每个地方,池浅走到了屋子里,关上的门也抵挡不住这声音的穿透力。
“呼——”给池清衍收拾完东西,池浅松了口气。
春天就要快跟从夏天接棒,海岛的天气也一天比一天热。
彩排出了一身的汗,给池清衍收拾东西又出了一身的汗,池浅动着自己的领口,直觉得这个天气真的好闷热,扇着风就要回房间要换衣服。
“换身衣服再去接时今澜,她应该不会怪我吧。”池浅小声嘀咕着,“香香的,总比一身臭汗熏到她强,谁不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呢~”
池浅想到这里,揉着脸笑了笑。
接着她就利落的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将它利落的往窗台边的大桌子上一丢。
早晨着急去彩排没来得及拉开的窗帘腾得被气流吹起来,白幕之下,坐着一团黑影。
池浅一下皱起了眉头,远远的看着窗前的影子。
发现这似乎是隻猫的影子。
那柔软的耳朵隔着玻璃抖抖,光照着那蓬松的毛,好像一隻蒲公英。
呵,臭猫!
不让我摸,倒蹲在我的窗前看我换衣服!
池浅一眼就认出了窗户后这隻猫是十三,立刻就要在脑海里骂它非礼勿视。
可她话还没有说出来,心臟就咚的一下。
咚!
咚咚!
很重的两下心跳敲在池浅的心口,打得她有些恍惚。
光影缭乱中,她就看到十三站直着在挠她的窗玻璃。
那没有被修剪过的指甲在玻璃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尖锐的直钻池浅的耳膜。
十三的动作前所未有的焦急,喵喵喵的叫个不停,却始终没有话传进池浅的脑海。
空间好像被封闭了。
池浅感觉呼吸困难,整具身体都使不上力气。
周围的事物开始在她眼前产生虚影,地板起伏不定。
“咚!”
池浅的腿兀的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