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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潮 [重生] 第3节

 

马雄飞每一次喘息都似刀割。

程爱粼脖颈中清幽的瓜果香袅袅入鼻,与她的冷冽截然不同,很轻暖,“程……爱粼……你摸|过的那把冲|锋|枪,给我。”

程爱粼很听话,在尸体间刨着那把枪的踪迹。

一递到马雄飞手里,他便用衣袖将她指纹擦得一干二净。

“你听好,现场如果有异议,就会有督检组介入,他们会做弹道比对,会一遍遍问讯你进仓库的过程,这把|枪……这枪只有我动过,明白吗?”马雄飞用血汪汪的手抓住枪柄,伤口没了重力的按压,泉眼一样汩汩喷涌。

这是那一夜,他对她进行的第三次保护:

一个新兵蛋子绝不能有过于超常的能耐。

当特警和关丹执法中队冲入仓库的刹那。

马雄飞喉头开始冒一团团绵密的黑血,他死死攥着程爱粼,“哭……哭出来……”

程爱粼背对着同僚,半抱着马雄飞跪坐在尸体遍野中,猛掐自己大腿根。

“哇”一声嚎啕恸哭,“师父……师父——!来人啊快他妈来人啊!师父!马雄飞,马雄飞——!”

她手足无措地抓着手机摁999。

可指尖血漫漫,她摁出了9099,9909……删除再摁,摁完再删,程爱粼演绎着崩溃和癫狂。

乾晟仓库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马雄飞被送到医院时半死不活。

蔡署和阿伦副署做了检讨,甚至惊动了总部,成立了特别警卫调查组,这是一次大纰漏!一次大违纪!这是在收割干警的性命!

里面兜兜绕绕的“花肠子”,明眼人一望而知。

是署里有人在借刀杀人。

马雄飞昏迷不醒时。

调查组的人一边审讯着程爱粼,一边又照拂着。

程爱粼出演着一个被吓破胆的新警。

流泪,战栗,结巴,失眠,回忆时哆嗦得整张椅子都在震颤,当署里安排她休憩时,她又强撑着倔强,要跟师父马雄飞同进同出,同心同德。

5日后。

关丹港安医院。

马雄飞出了重症监护室,入了普通病房。

程爱粼去看他,正瞧见他抻着身子吃力地想去抓水杯。

疾走了两步,她把水杯藏到身后,右手一翻,子弹掉在了他的被褥上。

这是马雄飞最开始射|击她的两枪。

“我洗了整整两天的手,还是肠子和血的味道,我帮您兜肠子,您救我的命,咱们以后就是师徒搭档了,您见识了我的能耐,不可以再把我扔下。”

马雄飞没说话,左眼半阖着瞧她。

程爱粼也不急,两人开始静默地拉锯。

良久。

“为什么补枪?”马雄飞哑嗓,喉头有痰呛着,声音风霜且幽微。

“没死透啊,没死透是会反击的,”程爱粼坐下来,一手刀一手梨,青梨在她手里悠悠转,皮削得又长又俏,“我们承受不了那样的后果,检查组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我说我当时吓疯了。”

“马雄飞,我不是花瓶,你也不是什么魔头,咱俩都不是啥好|鸟,把咱安一起,上头是希望咱能出大力出奇迹,真要想灭咱们,也方便一网打尽,您说对不对?”

程爱粼嘻嘻一笑,咬了口梨,被冰凉激得一颤。

梨汁挂在她嘴角,晶莹剔透,小舌灵动且蜿蜒,白猫一般轻佻且慵懒地一卷。她将梨递到马雄飞寸寸死皮的白唇旁,“来,吃梨,甜!”

马雄飞趿着人字拖,围着浴巾出来,破了程爱粼的回忆。

他从黑色旅行包扯出长t和毛衣。

三年前肚腹的伤口成了两条扭曲丑陋,高凸于肌肤的长疤。

他是疤痕体质,创口无法平滑地消匿,只能变化成一枚枚彰显生死不定的记号。

背部溢血的伤口是上周才缝合的,被他不在意的蹉跎着,久久无法愈合。

程爱粼看得直蹙眉,索性挑开了真丝缝合线,用酒精消毒了角针,“我没法给你无菌清创,只能单纯的间断缝合,等会老老实实去医院,听见没有!”

马雄飞嘴上没应,肚子却闷闷叫。

他一天没进食,饿得肚脐眼快挨上了脊梁骨,现在23点13分,胃囊的锐疼远大于背脊,像磨砂纸反复揉搓着胃黏膜。

“今儿什么日子?”程爱粼挑着角针穿入皮肉,这一针尤其重。

马雄飞喉头一哼,回头窥测着她,总觉得她是故意的,背部一拧,血水冒着热气又细溜溜地淌下来。

“不要乱动!”

马雄飞定定看她,“什么叫怕自己人清算,怎么跟薛署说话的,我都不敢这么说。”

“今儿什么日子?” 程爱粼不屈不挠。

“新年。”

“还有呢?”

马雄飞缄默。

“您1月1,我2月2。”

“有什么意义,都是被剩下的。”

“诶,咱俩可不一样,”程爱粼收针,帮他把长t和棉麻开衫套上,笑得斯文败类,“我妈呢,是病死的,我自愿去的孤儿院报到,您不一样,您是被遗弃的,咱有主动被动的区别。”

程爱粼从兜里掏出块蛋糕,奶油被挤得不像样,成了烂糟糟半瘪的饼。

她一点不觉得尴尬,硬塞进他怀里,“马雄飞,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ashes to ashes, and dt to dt

尘归尘,土归土

彤云压顶。

大雨硕硕。

电视在闭灯的书房里蓝幽幽地闪烁,“关丹气象台于2019年1月1日16时42分发布了台风黄色预警信号,今年第1号台风“桑兰”位于距离菲律宾马尼拉东偏北方向约980公里的洋面上,中心最大风力14级。预计未来24小时关丹最大风力可达9-12级,全市将有暴雨,北部局地大暴雨,在此提醒广大民众注意防范……”

书房的窗户没有闭合,纱帘被朔风鼓吹得洋洋洒洒,鬼影一般。

雨水漂窗,“噼里啪啦”泄了一地水渍。

一寸头男人裹着件褴褛的绿大衣伸手关窗。

他高鼻阔口,眼睛像小刀,嘬着烟头寂寂然看着窗外。

“曹法官,什么是公正?公正公正,公平正义,社会学名词,也是伦理学范畴,”他搓着鼻子笑,“9年,我出来那天特混沌,像小时候玩弹珠,大拇指和中指一弹,弹珠就飞出去了,‘啪嗒啪嗒——’1年时间没了,‘啪嗒啪嗒——’3年时间没了,再‘啪嗒啪嗒——’6年没了,‘啪嗒啪嗒——’9年过去了。”

男人身后,一白发慈目的老头被捆在椅中,泥鳅一样乱扭。

这闯门的男人恶狠狠打晕他老伴,又把他从被窝里粗鲁地拖拽出来,他只穿了条松垮的白裤|衩,光着腿脚光着臂膀,头颅昏沉,四肢老朽,被男人用绳索拗成了端坐的模样。

书房幽幽暗暗,依托着对面的大厦才有星点霓虹。

男人的脸时而清晰时而黯然,老头眯眼瞪了他半天,也没认出来。

这是谁啊!

9年前的谁啊!

男人一口烂牙贴近老头,张嘴就冒浊气,“他们都说我木讷,我到现在话也不多,一开口就紧张,一紧张就跑厕所,没办法脱稿讲话,一字一句都得写纸上,他们笑话我,说我是茅坑里的傻子。有时候我就想啊,我女儿要结婚了我上台怎么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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