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暴露了他的小犄角 第222节
霍延己一边后退,一边对准它的眼睛砰砰两枪,消音器下的开膛声十分沉闷,然而吃痛的巨鼠并没有倒下,只是更狂躁了,正以不可思议的灵活速度冲来——
“咣——”
面前的人类在后退中突然掉下去,巨鼠始料未及,来不及刹车也冲了进去,身体顿时腾空,重重地摔进了空荡荡的电梯井。
连着“咣咣”好几声,坠落的声音才消停,只留下串微弱的回声。
而看似掉下去的霍延己却稳稳地贴在电梯井,单手抓着边沿。通过腹鼠掉下去的时间可以判断,电梯井约莫六七层楼的高度。
他撑起身体,缓缓爬了上去。
来不及喘息,因为霍延己发现了桑觉的踪迹,周围墙壁被划开了一道道崭新的裂缝,一看就是锋利龙翼的杰作。
此刻电梯井周围能这么安静,还多亏桑觉在前面开路了,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色,角落里还有尸体,要不是霍延己戴着面罩,这会儿整个鼻腔都得被腥臭味占据。
他从包里掏出一颗圆形的爆炸物,将其安置在附近的墙角,按下定时器,但没有启动。随后又打开攀登绳索,固定好绳钩,倒退着爬下昏暗电梯井。
电筒绑在了手臂上,霍延己皱眉打量着周围环境——
越往下,墙上的不知名生物就越多,都是一些蠕动的不知名肉类物质,不像是有独立行动能力的怪物,却又仿佛有生命一般。
他尽可能避开,可因建筑本身下沉,水平面并不平整,电梯井也处于朝右面倾斜的姿态,一个没控制好,绳索就会带着霍延己砸向身后的井壁。
衣服下的手臂青筋毕露,霍延己依次在电梯井壁面安置了三颗炸弹,漫长的时间过后,绳索到头了,他也看见了地面。
此时与地面距离还有三四米,跳下去倒是没有大碍,但后面恐怕未必还能上来。研究所已经报废了,建筑分崩离析,电梯井是前人探寻出来的唯一向下通道。
但霍延己还是毫不犹豫地松了手,落在一片黏糊糊的物质上。
脚底的粘液是深红的,抬腿甚至能拉丝,走起来多少有点怪异和困难。但霍延己皱起的眉头并不是因为它——
只见他抬手,手电光所及之处正有一具新鲜的椭圆骨架,之所以说新鲜,是因为骨架残留的血丝还在滴血。
是刚刚坠落下来的那只畸变型腹鼠。
霍延己看了眼时间,他爬下来共花了十二分钟,这只至少两百斤的腹鼠竟然在此期间被分食怠尽了,且没发出一点异响。
霍延己放轻动作,手电光都调暗了两个档。
越是喜欢黑暗生存的生物,对光就越敏感。
周围乱七八糟的障碍物很多,也都布满糊糊的粘液,且桑觉的痕迹就断在了这里,仿佛从未来过。
废水浅表的地图都探索过了,应当没有其它通路了,桑觉能去哪儿?
霍延己照例在此处安置了炸弹,继续向前,这一路环境虽然很差,但几乎看不到怪物的踪影,与最近一次路天丛报告的危险程度完全不相符。
道路也是倾斜的,幸而脚下的物质只是黏糊,并不滑,避免了一路滑坡的尴尬场面。
他不疾不徐地前行着,平静的眼底回放着第一次见面那天,桑觉从长满苔藓的斜坡滑至他面前,有如天降。
他本能地拔枪,对准桑觉低垂僵硬的脑袋:“抬头。”
他们浑身透湿,在暴雨中对上视线,那双眼睛比雨水冲刷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干净纯粹。
轻易拨动了一位年轻中将的心。
但那时,却也仅仅是拨动,再无其它。
……
侧面的黑暗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霍延己蹙了下眉,他放缓脚步,关掉微弱的手电筒光,持枪的右手架在左手上,精确瞄准黑暗的方向。
常年以来的作战经验让他有盲狙的自信,然而那头却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你要杀了我吗?”
“桑觉?”
霍延己打开手电,桑觉的身影逐步浮现眼前,他不着寸缕,皮肤沾了不少其它生物的血丝,眼眶是红的,嘴唇紧抿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他轻声说:“我没有找到博士。”
霍延己缓缓道:“过去这么久了,找不到尸体很正常。”
桑觉不远不近地站着,眉眼低垂:“我只是想带博士回我的家……我在地底的家。”
世界之大,却无他容身之处。
霍延己没应声。
桑觉自说自话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和凌根他们谈了什么条件吗?”
“什么?”
“你——条件是你。”桑觉注视着霍延己,缓缓道来,“他们同意了,从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了,只有吃掉你,我才会心甘情愿回到地底,再也不醒来。”
“那你在等什么?”
“等博士的遗体……”桑觉喃喃道,颤抖的声音仿佛要哭了,“我以为她还在的,她还在的……”
他一步步靠近霍延己,伸出手,似乎想要一个拥抱。
然而却突兀地停在半空,颤着声发出请求:“被我吃掉吧……己己。”
“好。”
似乎没料到霍延己答应得这么爽快,桑觉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扑向霍延己的怀里——然而等待他的,却只有锋利的刀尖。
一道爆汁般的声音炸开,面前的桑觉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摊血红的肉泥。
霍延己神色冰冷地俯视着,擦拭刀尖的血,道:“你的版本太落后了。”
自从在科林那学到了老婆以后,桑觉就很少再喊己己这个称呼了。
然而他刚侧身,准备继续前进,就见手电筒光的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睁大眼睛略显错愕的看着他,显然将他毫不犹豫杀死假的自己这一幕场景看在了眼里。
霍延己刚迈开腿,桑觉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里满是惊慌与无措。
·
主城。
老上将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极光,眼底倒映着斑驳的灰色。
明明是暗色调,却也能那么亮。
他问:“你说延己知道不知道我们和桑觉的交易?”
凌根沉默了会儿:“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结果都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最终的决定权在桑觉手里。
经过这么久的交道,他们清楚的明白,以人类目前的手段控制桑觉的可能性微乎其乎。
而桑觉大可不必和他们做交易,想要霍延己直接抢就是了,能抢一次,就能抢第二次。
“他想要延己对人类失望。”老上将轻易看透了小怪物的心思,平静道,“所以才要我们发起投票。”
“按照第二条约定,明早投票就要开始了。”
桑觉不要求投票说明具体内容,甚至不用指名道姓,只有很简单的一条——
倘若牺牲一位对人类鞠躬尽瘁的军官就可以这场长达几百年的污染灾患,他们将作何选择?
这不是一场玩笑,而是由官方发起的正式投票。
老上将转身,组装起桌上的枪械零件。他年纪大了,这把枪跟了他三十年,从他晋升少将步入人类高层的圈子开始。
这把枪一路见证了多少血腥,他就见证了多少腌臜事。
凌根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平静注视着老上将装枪,直到咔擦一声,抢上了膛。
“按照第三条约定,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