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暴露了他的小犄角 第216节
一个人死,或许会让人心生不甘,那种族消亡却只会让人放弃挣扎。
二号裂缝坍塌带来的后续影响不止是污染物暴动, 还有安全区内的内乱,甚至出现了集体罢工游行的情况,打着“应安生度过最后的时光,不要再压榨底层居民”的思想。
他们这样的存在甚至算是坚强了,至少还有精力抗议,争取权益……而另一部分安静的人情况才最堪忧,在近期各种大事件的挤压下, 神经已然崩到极致,随便一点状况外的就足以被击垮。
“砰——”
一道人影从灰色高楼跃下, 压抑的云雾成了最契合的背景。
他摔落在长街上,粉身碎骨, 不一会儿, 血液就从身下渗出来,被昏沉的光线的映衬得暗红一片。
然而, 周围的人们却只是平静回首,施予目光, 连尖叫都稍显珍贵。
有股诡异的平静在城内蔓延,街角靠着长柱的壮汉瞥了尸体一眼,点了根烟;清扫街角的大爷弯腰捡起被血浸透的一张粮水票,没有表情地起身离去;巷口的女人被昏暗光线与黑沉阴影切成两半,抚了抚殷红但干裂的唇;
面馆老板毫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对身前的吃客道:“三币。”
“滴”得一声,交易完成。
桑觉正站在图书馆屋檐下——整个主城就只有一个图书馆,前两天霍延己从风沙废墟地带带回来的书籍都存在这里,是极为珍贵的物资。
他离尸体约莫三十米距离,却依然将自杀之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自杀者的左脸压着地面,侧方睁开的瞳孔是浑浊的灰色,但倒映着些许暗红血色的影子,嘴巴微张,面色平静。身体处于一个拱起的状态,又略朝左边倾斜,略显扭曲。
桑觉收回视线,听到旁边霍延己耳麦里传来治安官的报告:“长官,今天已经出现第十三起自杀事件了。”
霍延己刚抬腿,旁边的桑觉就道:“老上将说,您的任务是陪我。”
“您?”
“因为您在执行任务,您还是人类中将。”桑觉一点都不阴阳怪气地说,“等您完全属于我,才可以称作你。”
“……”
老上将并没有说什么陪桑觉是任务,只是让霍延己在前往废水之前休息一天,他确实太久没有休息了,前不久又刚受过重伤。
解决废水污染是件很危险的任务,需要好好准备。
霍延己听到“咕噜”一声,源头是桑觉的肚子。
桑觉摸了摸腹部,比平时略显苍白的唇色使他看起来更加脆弱了。
霍延己顿了顿,侧身抱起桑觉:“电脑好吃吗?”
“不好吃。”桑觉抱住霍延己的脖子,问,“你要选择我吗?”
霍延己反问:“你觉得?”
桑觉想了想,回答:“也许这一次是的,但下一次未必。”
桑觉是很懂刺人的,成功让某颗心脏习以为常地抽搐了。
霍延己面上平静,与接到通讯赶来的维序小队擦肩而过,继续抱着桑觉寻找厕所。
他们与嘈杂声背道而驰,桑觉将下巴搁在霍延己肩上,透着他的背望着那个自杀的男人,被维序部门抬上担架,拉走了。
他的最后归宿会高达1000c的火葬场,最后只剩下一捧骨灰,成为土地的养分。
今夜始终没有天黑,但似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灰蒙蒙的天空越来越沉,但昏暗的光却始终没有散去。
“到了,进去吧。”
桑觉被放下来,他缓慢地走进公共卫生间,临了却又回首:“你会走吗?”
霍延己注视着他:“不会。”
桑觉又确认了一遍:“你保证,一步都不会离开。”
霍延己如他所愿:“我保证。”
桑觉这才走进卫生间,在里面足足待了三十分钟才出来。
霍延己如约地一步没动,依旧站在原地。桑觉脸色更苍白了,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细软的头发贴着脸颊,小小的身影在压抑的黑云之下,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跑。
理论上,以桑觉强大的消化能力,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才对。
霍延己没有拆穿桑觉的故意,只是把人抱起来,用大衣拢在怀里:“接下来想做什么?”
桑觉问:“你接下来的时间都属于我吗?”
霍延己嗯了声,提了下他的臀。
“那我还没有想好。”桑觉第一次被霍延己优先选择,“可以在街上随便走走,我还可以给你说个笑话。”
霍延己问:“从哪学的笑话?”
桑觉说:“伊芙琳告诉我的。”
“嗯?”
“这是一个关于沙漠的故事。”桑觉缓缓道来,“一个骑着骆驼的旅人在沙漠中遇到了一名祷告下雨的牧师,旅人嘲笑道:‘沙漠不可能下雨’,牧师反驳,有祈祷才有希望,旅人不以为然,继续寻觅沙漠中可能出现的水源。”
“走了三天三夜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一处绿洲,旅人认为是自己的正确判断致使他们找到了水源,牧师认为是自己的祈祷得到了上帝的馈赠。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被骑在身下的骆驼突然开口:‘你们吵死啦,不渴就先让我喝!’”
桑觉讲故事的音调很有趣,比故事本身有趣。
霍延己问:“然后呢?”
他们刚好经过主城的祷告堂,堂门大敞,门内外都是信徒,他们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神明的恩赦与馈赠——
希望这场灾难早点结束,或直接毁灭。
久违的莉莉安就在人群中,她看起来更单薄了,风吹得她的斗篷高高扬起,却没有像过去一样祈祷,而是睁大眼睛,巡视周围。
祈祷是陷在未知恐惧之中的人们脱离恐惧的唯一途径,尽管只有短暂的时间。
而莉莉安已经脱离了恐惧,回到了属于她的现实。
她不再需要祈祷了。
似乎感觉到注视自己的目光,她回首看去,远处有两道模糊的、重合在一起的身影,其中一人正是桑觉。
她眼里染上了一丝哀伤,无意识喃喃道:“您必须回归本位……”
这些日子里,同样的场景在她的梦境里频频出现——
背景就如今天一样的场景,黑沉的天空,灰色的高楼……暗红的血液是世界唯一的点缀,极光都失去了色彩。
桑觉抱着霍延己的尸体,无声哭泣。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失声的寂静之中。
“然后,牧师疑惑地问旅人:‘骆驼怎么会说话?’旅人摇头,他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这时,第三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衣衫褴褛,头发凌乱,他说‘我知道骆驼为什么会说话,因为我有精神病,你们、绿洲和骆驼都是我幻想出来的存在——”
桑觉继续道:“旅人顿时松了口气,道:‘这就好,我还以为我疯了’。”
霍延己说:“结束了?”
“嗯,说完了。”等了会儿,桑觉问,“你怎么不笑?”
“伊芙琳说完后,你笑了吗?”
“……没有。”桑觉顿了顿,“可是我又不喜欢伊芙琳。”
“这和喜欢有什么关系?”
“因为伊芙琳说,虽然这个冷笑话不好笑,但喜欢你的人听完一定会给面子的。”
“……我是否喜欢你,你不是能闻出来。”
“现在我不太确定了。”桑觉看着昏暗的、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