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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节

 

他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确切的答案,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他。

他翻了个身。

“咚!哗……”

他的脚再次踢到了虞秋秋推置在床尾的案几,脚趾吃痛,案几上许是放了棋盘,他这一脚撞上,棋子也被震落了许多。

褚晏闭眼等痛劲缓过去,叹了口气,终是掀开被子坐起,认命地挪去床尾收拾,虞秋秋惯不爱收拾这些。

黑灯瞎火,褚晏仅凭着手一顿摸索到底是不得法,索性把灯给点上,将震落的棋子全都捞回棋盘,然后将整个棋盘都端去了桌子那边,而后返回去将案几收到床下,又从床尾的地方摸出了两个装棋子的圆盒。

回到桌边,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棋盘,褚晏失笑,虞秋秋下五子棋下得把棋盘都填满了,这厮杀的过程还挺激烈。

他揉了揉眉心坐下,开始一颗颗地分拣棋子,拣着拣着,似是想起了什么,褚晏手上的动作忽地一顿!

“把棋子都收回到它该去的地方,才能开始下新的一局,不是么?”

……

翌日,雨依旧下得哗啦哗啦,天气状况不容乐观。

一大早,虞青山就被皇帝叫去一顿训斥,硬是要他拿出个应对的章程。

“陛下这也忒不讲道理了,这天气岂是老爷您能够左右的?”季平一边帮着虞青山研墨,一边替其打抱不平道。

虞青山闻言抬头瞪了他一眼:“慎言。”

这可不是在府里,当心隔墙有耳。

季平闭嘴了,虞青山伏案继续撰写歌颂皇帝功德的颂词。

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却也不难。

陛下逼他拿出章程,是真想让他去和天公叫板把雨逼停么?非也,他虞青山若有这本事,还做什么宰相,早就位列仙班了。

此事归根结底,无外乎还是这“名声”二字给闹得。

既已搞清楚了症结,他想要名声,那便给他便是,有什么可动气的呢?气来气去还不是只能气死自己,这要是能反弹气死别人,不用说他早就努力了。

“哎呦——”

这一想远,笔下的字就写错了,虞青山猛拍大腿,看吧,他就说只能气到自个儿吧……

虞青山叹气,这张算是作废了。

陛下如今正看他不顺眼,若是有错字涂改,少不得又要挑刺说他心不诚了。

“咚咚咚——”

门被敲响。

季平放下墨条,“应该是姑爷来了。”

姑爷原本打算今日启程回京,老爷叫姑爷今早过来一趟,估计是想照例嘱咐几句,但……

季平打开门,看了看门外的姑爷,又看了看那丝毫不减的雨势,微微摇了摇头,这天气,姑爷今日只怕是走不了了。

季平把路让开,让褚晏进来。

褚晏朝虞青山拱了拱手,打了一声招呼。

虞青山指了个位置让他坐,开口便是:“我瞅着你也走不了了,你文章写得怎么样?”

褚晏愣了一下,这前后两句之间……有联系?

没待他回答,虞青山又拍了一下大腿:“瞧我这记性,你当年可是状元。”

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状元文章写得不好的。

思及此,虞青山笑得一脸慈爱。

来壮丁了么这不是!

片刻后。

褚晏对着面前的纸和笔,陷入了沉思。

所以……虞青山把他叫来,就是为了让他帮忙拍皇帝马屁?

见褚晏迟迟没有落笔,虞青山皱眉:“怎么不写?”

褚晏抬头,虞青山脸上写满了质疑,仿佛在说——怎么,这么简单的你都不会?

褚晏:“……”

倒也不是不会写,而是……

褚晏看向虞青山手边那密密麻麻的几张纸,薄唇微抿,虞青山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当真就没有一点心理障碍么?

似是读懂了褚晏的疑惑,虞青山瞪眼:“大丈夫能屈能伸,都像你这般死脑筋,活着都得看运气!”

褚晏:“……”

他长呼了一口气,终是强忍羞耻提笔落字。

末了,虞青山写完一篇,活动手腕的间隙,起身踱步到了他这边,开口指点:“当年削藩的事情也可以写写嘛。”

废止皇室子孙裂土封王,加强中央集权,集中力量对抗邻国入侵,这分明也是件利国利民地举措。

褚晏停笔,捏着笔杆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削藩。”褚晏怔怔低语,忽而看向虞青山,目若鹰隼:“那不是你的政绩么?”

由虞青山提出,又由他力排众议实施,赶尽杀绝,不念丝毫情分,就为了坐稳他的位置!

虞青山啧了一声,心叹褚晏还是太过天真:“这拍马屁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真要那么考据去写史书得了,拍马屁拍马屁,管他拍出来的是个什么屁,闭眼一顿拍不就行了。

虞青山摇头,年轻人,到底还是太年轻,太较真不说,脸皮也忒薄了些。

褚晏瞳孔缩了缩,眼睛仿佛被虞青山这无所谓的态度刺痛,紧紧地盯着他:“你就不后悔吗?”

效忠的君王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即便如此,也不后悔么?

虞青山忽地正了神色,双眸微微眯了眯:“后悔什么?”

褚晏喉结滚动,迎向他的目光,不闪不避:“我听闻当年相爷科考时被人顶替落榜,是诚王相信你的才华,顶住压力一查到底还了你公道,若不是诚王,你岂能有今日?更不要说诚王之后还曾对你大加提拔,而你——”

褚晏眼眶泛红,后槽牙发紧:“却将屠刀挥向了自己的恩人!如此背信弃义之举,你当真就没有丝毫的后悔吗!”

“呵呵呵呵呵……”虞青山垂首轻笑,再抬头时,笑意骤然收敛,目露厉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北辽入侵,藩王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如若不削藩夺权整顿军队,你以为,当初被北辽侵吞掉的会仅仅只是幽蓟十六州?”

“是!诚王的确于我有恩,可我虞青山首先是大雍的臣子!”

“在其位谋其政,难不成为了这知遇之恩,我要置天下万民于不顾?坐视那北辽铁骑长驱直入践踏我大雍?”

“诚王的命是命,那千千万万无辜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么!孰轻孰重,你难道还分辨不清?”

虞青山怒斥得脖子青筋乍现。

“后悔?”虞青山直视向褚晏,斩钉截铁:“我从不后悔主张削藩,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

从虞青山屋里出来,虞青山的话仿佛仍旧环绕在耳边,褚晏呼吸急促,胸口更是起伏不止。

孰轻孰重,他怎么会分辨不清。

可是,百姓无辜,那他呢?他做错了什么?

他只知道,他失去的是疼爱自己的父王和母妃!

泪珠从眼角滚落,褚晏扔掉了伞,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

理智和情感来回撕扯,连哭都不能名正言顺,他难道就不委屈了吗?

褚晏走到一棵无人的树下,发泄般一拳锤了上去。

他就像是一只被困在民族大义里的野兽,伸冤不被允许,连想要放声地嘶吼,他都没有办法满足自己。

如果他双亲的牺牲是正义,那为什么要独留下他来承受这无尽的痛苦!

褚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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