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缓缓凑到少年耳旁,轻笑一声:“我们那样没名没份又格外冒进的亲密,是不是看起来,更像是偷情呢?”
少年瞬间拧眉,俨然是对这个词格外不喜。
他紧握着路嘉洋,看起来有点生气。
不是冲路嘉洋,而是冲他自己。
路嘉洋垂眸看他半晌,最终轻揉他脑袋:“我清楚你之前步步紧逼,是害怕我们之间出现差错,现在我明确告诉你,我喜欢你,也只会喜欢你,往后都没可能再喜欢别人,我们之间已经不用再着急。”
他捧起江元洲脸,与少年额头相抵。
“如果是这样,你应该怎么做呢?”
·
手机铃声在卧室响起时,路嘉洋正坐在离床不远的地毯上,在拼江元洲三年前搭到一半的乐高。
这副乐高他三年里搭过无数次。
无事可做时就会来江元洲房间,将搭到一半的乐高拼全,又拆回到江元洲走时的样子。
几个小时前他跟江元洲说完后,少年搂着他搂了会,没了动静。
路嘉洋垂眸,发现少年是酒意上涌,睡着了。
临近零点,窗外已经开始闪烁起耀眼烟花。
铃声是自江元洲外套口袋传出的,路嘉洋放下乐高起身,走到床边。
江元洲的外套搭在被子上。
少年不知是因烟花声响还是手机铃响,睫毛轻颤,似是要醒。
路嘉洋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提醒。
——叶翡遥。
他接起电话,正好见少年缓缓睁眼。
路嘉洋空了只手轻抚少年脸颊,出声应电话那边的人。
“我是小洲哥哥。”
少年从被子里伸出手,半梦半醒地握住路嘉洋贴在他脸侧的手。
电话里声音传出,被掩在热闹的爆竹声下。
路嘉洋拿近手机听清后,表情一愣。
直到电话那边人再出声,他才回过神来,应:“嗯,听到了,他在我身边,我转达给他吧。”
结束通话,路嘉洋看向江元洲。
停顿片刻,才开口:“叶怀骋上吊自杀了。”
“我今年高三,在备战高考,妈妈为了方便照顾我,一直陪我住在学校附近的房子里。”
白炽灯下,叶翡遥低着头,搭在腿上的双手轻搅:“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我……爸了。”
对面的警察边记录边出声安抚:“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了,你坐在这等下,你妈妈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话末,又轻声道:“节哀。”
叶翡遥垂下眼,静默片刻后,终是忍不住问:“警察叔叔,能知道,我爸是为什么自杀吗?”
“看目前证据,基本已经可以肯定,是因为被骗钱。”
“骗钱?”
叶翡遥心底一惊,叶怀骋那样满肚子心计的人,也会被人骗?
“嗯,遇上惯骗了。一个在国际上犯下过几起经济案的女人,刚从国际监狱出来不久,伪装成国际富商,跟你爸在一场拍卖会上认识。”
叶翡遥听完警察的话,心情一瞬间有些复杂。
尽管警察没有细说,她猜也能猜到,叶怀骋认识那个女人后会怎么样。
花言巧语哄骗,再借着对方手中的资源上位。
惯用的伎俩,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真是像天谴一样的讽刺。
可,真的是天谴吗?
叶翡遥不由自主的,在这个时候想到了江元洲。
·
七中高三初六就已经开学。
开学后是惯例的开学考。
离最后一门科结束还剩下十五分钟,叶翡遥放下笔,下意识抬头看向坐在靠窗第一个座位的江元洲。
江元洲很早就已经放下笔。
但学校不允许考生提前出场,因此他放下笔以后只是安静坐着,侧过脸静看窗外。
叶翡遥看着视野里江元洲那小半张精致到令人难以离开视线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庆幸。
庆幸她和江元洲都长得不与叶怀骋相像,他们都生得像彼此的母亲,不论是性格,还是长相。
她想起幼时第一次见江元洲。
四岁的记忆所剩不多,可大抵是江元洲太过漂亮,以至于她此刻都能清晰回想起,那时的画面。
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孩穿着一件漂亮的红外套,安静坐在温柔美丽的女人身旁,捧着本书低头在看。
那天阳光很好,小孩和女人坐在花团锦簇的花园里,仿佛生在画中。
四岁的叶翡遥懵懂抬头,问不知为何停驻在此的母亲:“妈妈,我们不是来找爸爸吗?为什么不走了呀?那个阿姨和小弟弟是谁呀?他们长得好像动画片里的人,好好看!”
谁知她从来笑着的母亲猝然落下一滴泪来,拉着她便仓皇离开。
她不解地扭头往后看去,正好撞见抬眸注意到她的女人。
女人与她对上视线的瞬间,温柔地轻笑。
像童话故事里会对每一个陌生人施展善意的公主。
洋娃娃一般的小孩似乎是有所察觉,也抬头朝她看来。
那是叶翡遥见过最漂亮的一双眼睛,乌黑,明亮,像阳光下澄澈夺目的玻璃球,尽管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这一眼这一幕,让后来无数次叶怀骋指摘江和雅和江元洲的不是时,叶翡遥都会在心底无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