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行在前头开着车,心情很好地开口,“我把你俩送回去,正好吃个饭,吃完饭,再出去跑几趟。”
“喳喳,国庆放假有没有出去玩的打算?”
陶楂把帽子拉下来,遮住眼睛,盖在鼻梁上,声音听起来是正常了,“我们国庆只放一天假。”
“我还以为是七天呢,”陶大行的语气挺遗憾,他又问林寐,“那林寐呢,你放几天?”
“高三不放假。”
“你高三,时间比喳喳还紧,不过你也不要太有压力,你成绩那么好,想考什么大学就考什么大学……”
他的絮絮叨叨此时格外让陶楂烦心,陶楂忍不住说道:“你开车就好好开车,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陶楂完全忘记了林寐还在旁边。
他正值年少,对任何事情都敏感得不得了。一点小事都觉得天塌了下来。
陶大行哑了声,从后视镜里向林寐求助。
林寐摇了摇头。
开了一段路,车慢慢停在红灯路口,陶大行也终于明白了陶楂的异常从何而来,他清清嗓子,努力往后靠,“儿子,我又不是故意给你丢人的,大不了,下次你装不认识我,我也装不认识你。”
“我从来没觉得你开出租车给我丢人。”过了许久,陶楂闷闷地开口说道。
红灯时间过了,陶大行慢悠悠重新上路,陶楂的声音又响起,“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吼你。”
陶大行一下子热了眼睛。
林寐拆了一包新的纸巾,朝陶楂递过去。
陶楂蒙着帽子,看不见,林寐直接把纸巾放到了他手里。
他受惊似的缩回手,揭开帽檐,眼睛比刚刚在广场上还要红。
林寐的心便悄然地拧在了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哭了,陶楂想问,可又觉得应该得不到答案,“谢谢。”
被讨厌的人这么了解,这种感觉真讨厌。
但谢谢还是要说的。
陶楂自己咽了自己没说完的话,把纸巾按在眼睛上。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要碎了,碎成一粒一粒的。
林寐眉心轻轻蹙着,跟看萧余的眼神完全不同。玻璃一样的眼珠被车外光影晃得四分五裂。
他静静地等着,在陶楂放下手时,他便递上去一张新的纸巾,替掉已经被眼泪浸透的。
陶大行在后视镜里看不见全貌,在心底感叹,这俩孩子感情真不错。
以前好像没这么要好。
…
回去后,陶大行吃饭,陶楂在浴室洗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澡,水声一直没停过。
等他出来时,陶大行已经出门跑车去了。
桌子上有一张陶大行留的纸条。
[陶大行:你林寐哥哥都跟我说了,说是你是因为别人瞧不上我才生气,瞧不上我又不是瞧不上你,没多大事儿,咱过自己的日子,瞧不上咱们,咱们就不跟他好了。]
他跟哄三岁小孩似的,陶楂哭着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陶楂左右看看。
幸好门关上了,不然林寐要是看见自己的鼻涕泡。这可比萧余看见自己父亲是出租车司机要可怕得多得多得多得多得多。
不对……他今天是不是当着林寐的面那什么了?
还哭了?
陶楂呼吸一窒。
完了。
林寐回家后会不会笑话自己连打那什么都不会?
他会不会跟曹严华和徐序说?
陶楂握紧纸条,把纸条放进抽屉后,坐在书桌面前,认认真真地在手机上抠着字:林寐哥哥你睡了吗?今天你玩得开心吗?火锅很好吃,电影很好看……
后面该怎么说呢?
说得太直接会不会不太好?
如果不直接说,万一林寐装作看不懂可怎么办?
要不当面说算了。陶楂又想。
纠结了快半个小时,陶楂还是没组织好语言,也没想出解决办法。
而且,每每想到在私人电影院的事情,他脸颊就会立马开始升温,烧得厉害。
在陶楂坐在书桌前面纠结成一团的时候,林寐洗漱过后,同陶楂一样——坐在冷清的卧房里,干净整洁的书桌前。
林寐的表情要平静很多,平静到有些冷漠的地步。挺括的眉骨棱角里嵌着一双极其锋利的眼,冷下来时极具压迫力。
桌面上放着他刚刚从私人电影院里带回来的纸巾。
当时将它放进口袋带走时,林寐并没有想许多,他只是觉得就那么扔了,可惜了。
他承认,隔间门打开那一刹那,心底泛起的对少年的渴望,陶楂欲语还休的眼神,绯红的耳朵和脸颊,脖子都成了粉的,估计其他被衣服掩住的部分,也都成了粉的。
刚来鹦鹉巷,对陶楂这个邻家小孩,顶多只是好奇。
陶楂跟鹦鹉巷其他人不一样,眼睛又大又亮,比猫咪的眼睛还要好看,打量别人的时候,明晃晃,坦荡荡。
等到各自再长大些,陶楂眼睛里就多了些别的东西,审视?防备?厌恶?好奇?警惕…总之都有。
他喜欢一切复杂的玩具,复杂难解的题目,他可以夜以继日的研究探索,他在天文生物化学等等一切连爱好都算不上的事物上浪费过无数时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好奇陶楂,想要对陶楂也进行研究探索。
陶楂眼睛里的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