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鸣尘不止一次后悔过,如果他当时冷静理智一点,冲上去抱一抱傅时秋就好了。
可十七岁的盛鸣尘终究太过鲁莽幼稚,为恋人对抗全世界的心意被亲手打碎,他便只剩下满腔怒火和失望。
却从来没有思考过,彼此相恋两年,贫富差距并不是今天才有,alpha和beta之间的生理鸿沟也不是如今才发现,傅时秋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说那些话呢?
不欢而散,盛鸣尘怒气冲冲跑进家门,盛其山坐在沙发上悠游自在地端着杯龙井小口啜应,瞥见盛鸣尘挂着霜的脸色,闲道:“吵架了?”
怀揣着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幼稚念头,盛鸣尘把头一扬,硬气道:“没有,我们好着呢。”
盛其山早将自家孙子那点心思摸得透透的,毛毛虫似的两条眉毛往上撇了撇,气定神闲道:“是吗?那就好。”
什么叫那就好?好阴阳怪气的一句话。
十七岁的盛鸣尘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无聊时也陪同傅时秋观看了不少豪门恩怨的脑残肥皂剧,能猜到一点内幕,可盛其山是养育他长大的爷爷,他没办法像肥皂剧里的二世祖那样对着盛其山大呼小叫、颐指气使。
盛鸣尘只能憋足一口气,阴沉着一张脸噔噔噔拽着书包往楼上跑。
夏夜漫长,窗外草丛里的不知名小虫吱吱哇哇吵个不停,十七岁的盛鸣尘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边的羊绒地毯上,望着屋顶的星空灯愣神。
灌满愤怒的脑子逐渐被沉凉的夏风吹醒,少年人头一次尝到失恋的苦楚,愤怒过后便是满腔惆怅。
他知道傅时秋很穷,只租得起星洲最便宜的仓库房,去餐厅吃饭永远先看菜单后的标价,衣服很旧但很干净,可以为了一星洲币的让利与菜市场的小摊小贩争得面红耳赤,却情愿为了给街区流浪猫买猫粮连啃一周的榨菜配白馒头。
难道贫穷就可以掩盖掉一个人身上的闪光点吗?
当然不是。
在盛鸣尘心里,傅时秋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beta。
傅时秋聪明勤奋,即使每天都在兼职赚钱,每次考试总是满绩,拿最高一档奖学金。他也善良心软,明明自己穷得吃不起饭,看见街区乞讨的老人,会冷着脸将身上所有钱都留给对方。
盛鸣尘能数出傅时秋很多优点,比如睡觉时很规矩从不抢被子踹人,比如很好养活从不挑食,比如不喜欢牵手但只要盛鸣尘摊开手掌,就会很乖地把手放进来。
全世界最可爱勇敢的傅时秋,凭什么觉得配不上他呢?
既然傅时秋说自己很穷,那么盛鸣尘就把自己名下的全部财产都送给傅时秋好了。
十七岁的盛鸣尘天真幼稚地想,是不是只要他变成一个穷光蛋,就配得上很穷但很可爱的傅时秋了呢?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盛鸣尘就带上自己的id卡,一个人去了星洲最知名的律师事务所,咨询财产转赠相关事宜。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盛其山知道了,律师拟定好协议那一天,盛其山带着两个保镖杀进律师事务所,十分不顾形象地徒手撕掉了那一份厚厚的财产转赠协议。
在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厅,盛其山脸色极其阴沉,指着盛鸣尘的鼻子骂:“败家玩意!”
十七岁的盛鸣尘倔强地扬着脑袋,站在盛其山面前,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朗声道:“爷爷,我说过,我是认真的。”
盛其山扬起拐杖,厚重的黄花梨木猛地砸在盛鸣尘脊背上。
砰砰两下,火辣辣的疼,盛鸣尘不动声色咬紧牙关,不为所动。
这是盛其山第一次打他。
偌大的会客厅,替他拟定协议的律师战战兢兢缩在边上不敢吱声,玻璃门外聚集着许多好奇八卦的视线,甚至有人打开手机拍视频,可盛鸣尘毫不在意。
盛其山气得胡子直抖,命令保镖将会客室的窗帘全部合上。
刷拉——
所有视线均被隔绝在外,盛其山黑着脸,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混小子!几十亿的财产,你想送给一个外人?我看你是疯了!”
盛鸣尘直视盛其山的眼睛,“傅时秋不是外人,他是我的伴侣。”
“伴侣?”盛其山轻蔑一笑,“鸣尘,爷爷问你,你能永久标记他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这世界上,只有alpha和oga有资格完美结合、互相标记,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的beta仿佛abo世界的局外人,他们不受信息素影响,无法为alpha所标记,也无法标记oga。
倘若没有坚不可摧的爱意,beta就好似一阵风,来去自由、不被abo世界的任何规则所束缚。
但是,难道仅有永久标记一条途径才能证明感情的坚定和必要性吗?
十七岁的盛鸣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他相信,傅时秋和盛鸣尘的结局必定美梦成真。
盛鸣尘挺直腰板,倔强固执得像一头小牛,“古有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爷爷,我劝你积德。”
——砰!
盛其山怒目圆睁,一拐杖敲碎了会客室桌上的茶具。
会客室鸦雀无声,空气凝滞住,像场无声的角力。
盛鸣尘默默把手背在身后,迎上盛其山怒火滔天的视线。
盛其山瞪着盛鸣尘,眸光里酝酿着暴风雨后的平静与残酷,“好,如你所说,那个beta是你的伴侣。想将自己的所有物送给伴侣,这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