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
她将羽白衣的头搁在自己膝上,泪如雨落,不住摇着头,甚至从怀中取了止血的药粉撒在她的伤处。
可她也知道,自己所做一切皆是徒劳。
“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她抚着羽白衣的面庞声声泣道,“我们还要白头到老,还要一起隐居避世,去好多好多地方……你不能食言,不能丢下我……你怎么能,怎么能让我一个人?!”
伤心也好,生气也好,绝望也好,都是羽白衣再也无法知晓的情绪。
左臂发着红光的印迹渐渐褪去,掌心的疼痛终于这才发作,妖九染举掌看着血肉模糊的手心,却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般猛然站了起来。
她就那么望着手心,哭着哭着,便忽地笑了起来。
“我有办法了,白衣。”妖九染对着地上毫无血色与生机的羽白衣柔声道,“你等等,等着我。”
江灵殊差些以为,她是悲痛过度,起了寻死之心。
却见妖九染正面面向羽白衣盘膝坐下,抽出一把短匕,一咬牙蹙眉,便向掌心又刺了过去,一刀接着一刀,像是要将自己的血全放出来般下着狠手,看得江灵殊不由掩住了口,隻觉得自己的手掌亦似在隐隐作痛。
她这么一做,先前的血色果又攀上了臂膀,而她则将手臂举至羽白衣的伤口上方,仍血滴如珠坠线般颗颗落在对方伤处。
“以吾之命,续尔长生。命运相连,生死相牵……”妖九染闭目念念有词,江灵殊只听了两句,接下来的语言便都是她所不能听懂的了。
与此同时,那印迹竟不知何时已蔓延至她的全身,乃至面上,再睁眼时,只见她双眸染血,并极其痛苦地垂下了头,只能勉强以右手支撑,左手仍旧举着。不一会儿,江灵殊惊见自她五指上滴落的血液竟与羽白衣的伤处连出了五条细细的红线,幽幽泛光,在这深暗林中格外亮眼。
“她这是——?!”江灵殊虽不能全然明白她在做什么,却也看出妖九染此刻所行的,定是什么了不得的术法。
“双生共命之术……”薜萝茫茫然看向前方,像是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却自言自语地说出了答案。
“此术万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将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一旦术成,二者性命相连,不可分除……且除……之外,再无人可用。”她兀自低语着,话音越来越微弱,叫人几乎听不清楚,然江灵殊现下也无暇追问,隻得忍痛继续看着妖九染所为。
不过,在某一瞬间,她的心内还是划过了一丝疑惑。
为什么薜萝会知道这个术法?难不成……
妖九染又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
只是这么看来,用一般的方法的确是救不活羽白衣了,要不然,她也不会用这么个险之又险的法子。
但“性命相连,不可分除”,这句话到底该作何解释?她总觉得,这不是简单的“起死回生”这么简单。
天际忽地炸开一声震雷之响,打断了江灵殊的思绪,与此同时,妖九染又仰面大喝了一声她听不懂的话,随即便昏了过去,晕倒在羽白衣身旁。
暴雨倾盆而落,天色漆黑如墨,二人的血液被大雨衝刷着于身下缓缓流淌、交融在一起,如同身在血湖之上。
她们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倒像是真的死在了一处。
江灵殊怔怔看着,落下泪来,一旁的薜萝,亦然。
前世之忆(八)
一夜电闪雷鸣狂风骤雨, 羽白衣和妖九染就这么在黑暗幽深的密林里毫无生气地躺了一整晚,以至于前者白衣上的片片血渍都似被大雨衝淡了一些,然二人身下连成一片的血迹却依旧清晰刺目, 足可见她们夜里失了多少血。
江灵殊与薜萝再到达下个梦境时,所见已是清晨时分的景象——日辉灿烂气候温暖, 即便是最幽暗的林中亦有光线照入,她瞧着她们躺在地上, 见她们神态安详犹如睡梦, 光影流动间, 恍惚隻觉已似有百年光阴在此悄然流逝。
令人惊奇的是,羽白衣心口的伤处虽仍晕着一团深红血色, 却已不见昨日的窟窿,也未再流血, 不知是何时复原的。
及近午时,羽白衣忽地眉心一动,接着便缓缓睁开了双目,只是由她神态可见,她身上仍旧极痛, 以至于她尚不能起身, 只能带着微微的疑惑与不解,缓缓将头向一侧倾斜望去。
四目相对,刹那永恆。
“阿染?!”她惊呼一声,想要站立, 却剧烈地咳嗽起来, 手心里丝丝血沫, 令人惊心。
“你别,你别起来——!”妖九染立刻出言製止, 并挪动着身子紧挨住她握紧了她的手,“你就这么躺着,好好休息一会儿,千万别逞强,好不好?”
羽白衣一下便听出对方语气亦格外虚弱,心内更是积了一团疑惑,但因怕她担心,又恐她也不能好好歇着,当下也只能先不言语,与她相互靠着闭目养神片刻,才终觉身上疼痛减轻了些许。
“阿染,昨日,我……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看你的样子,你也受了伤罢……那是什么东西,又被除掉了,还是逃走了?”到底忍不住,羽白衣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