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
江灵殊手上被竹叶所触之处痒痒的,倒像是被它撩拨了一番。心中想起什么,双颊一红。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数秒之中。
灵衍静静望着她,对方神情里每一丝微末的变化都落入她眼中。
——欢欣喜悦、惆怅羞怯。一行一止,皆温婉俏丽, 纤曼优美。
江灵殊对上她的眼神, 温软一笑:“我也很开心。”
“那师姐,我们以后可还能……”
“当然。”江灵殊脱口而出,自己也是一愣。
下山前,她心里本是打算隻此一次, 再不犯禁, 可现下却不经思考答应得如此干脆。或许, 这才是她心中真正所愿。
灵衍双眸灼灼,容光灿然:“一言为定!”
江灵殊无声地点了点头, 二人拇指相触稍稍用力,印了个章以示盟约。随后,牵着的手缓缓松开,至指尖相触时甚至有一瞬的停留,竟似有几分不舍。
江灵殊一直看着灵衍走进西殿中,阖上门前又彼此相望一笑,这才不急不慢走回自己殿内。
阿夏睡得极沉,竟是一点动静都未发觉。
回了内屋,见了床榻,积了半夜的疲惫困倦瞬间一涌而上,江灵殊草草收拾一番,便忙不迭向床上倒去。
一闭上眼,漫天灯火与灵衍的笑靥一同入目,伴她沉沉睡去。
江灵殊有些先见,知道自己与灵衍必定回来得极晚,第二日亦会疲乏,于是走前便嘱咐阿夏不必去取早饭,好让她们两个多睡一会儿。
不过也多不了许久,二人又是一众新来弟子的师姐,更不能比旁人去的太迟,稍稍赖了会儿便还是忍耐着起了床,终究还是哈欠连天,疲态尽显。
为了让自己不露倦色,江灵殊与灵衍商量一番。先是深嗅了几下银丹草油,又见今天气候寒冷,便都隻着一件半薄不厚的秋日劲装,连件衫子也不披。更将长发挽成一个单髻,意在靠着寒意醒神。
果然,两人刚出殿门,便被晨风吹得通体生凉,路上便接连打了个十数个喷嚏,的确是十分清醒,再也困不起来了。众师妹见她们穿成这样,亦觉惊讶,还隻当是因为她们长年习武身体康健,故而不畏严寒。
好在一开始运气练武之后,二人的身子便渐渐暖和过来,虽然着了这么几阵风,倒也不至生病。
休憩时分,江灵殊手执雪练随意挥招,剑意宛若一条银龙舞动空中,灵衍抱着墨染倚在栏杆上看她,忽见远处萧玉琴又带着沈流烟向这里走来,唇角微弯,竟主动向前迎了上去。
江灵殊立时便想起昨夜之事,便也走上前去,先灵衍一步向她们问好道:“二位师妹果真勤谨,竟一大早便赶了回来。”
萧玉琴颔首道:“习武之事,往往废于不勤,故而我二人亦不敢懈怠——”
“诶?沈师妹发上这支玉簪好生别致,之前好像未曾见过呢。”灵衍面露惊艳之色,掩着口叹道。
“多谢二师姐夸讚……”沈流烟面色泛红,柔柔弱弱垂眸道,仍旧是那副老样子。
萧玉琴倒是大方一笑:“这簪子是昨夜我与表姐在夜市上买的,想不到二师姐性子爽朗胜过男儿,竟也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江灵殊一听,心中紧张不已,知道灵衍昨夜必定是瞧见了买簪子的一幕,今天偏又故意问起,也不知安的什么糊涂心思。一双明眸紧紧盯着她,生怕她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灵衍却意外地流露出几分被看破似的小女儿家的羞怯道:“萧师妹说笑了,我不过练武时看着那样罢了,其实嘛,哪有女子不爱脂粉首饰的。”
又轻叹一声,面上无限惋惜,转而艳羡:“可惜了,我与师姐却不能下山游玩,实在是羡慕你们。”
江灵殊在一旁瞧着她这番说辞与神态,心内又是讚叹又是惊惧。若不是她十分地了解她,若不是她与她昨晚就在夜市中,定也要将她这出戏信以为真了。
可是,她真的十分了解她吗?她这么想着,面上的笑意顿然凝固。
若她也对着自己演戏,若她经常如此,真真假假,她当真能分辨得出么?
以她对她的深信不疑,她又多少次将戏做了真呢?
江灵殊不敢再多想,亦不愿真的怀疑对方对自己的真心。
萧玉琴与她们又聊了几句,待休息时间过了,便携沈流烟离去。
江灵殊心神不定,于是将雪练放在一边,盘腿坐下调息运气。灵衍与她一并坐着,却悄悄耳语道:“师姐,我觉得萧师妹心机深沉、心思缜密,实在不简单。”
“……你又来了。”
“我是说真的!”灵衍小声坚持道,“我方才说那些话,她答得毫无怯色也就罢了,竟还有余力来反问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寻常之辈?而且,她似乎有意与我们交好,尤其是对师姐你,我怕她是另有所图。”
江灵殊睁开眼,望着对方无比恳切认真的样子,心中不由苦笑,更愧悔自己方才竟生出那样的疑心。对方一心为自己着想,她的心意如何做的了假。
若是假的,她怎么会不顾结果地为她在比武大会上站出来?
若是假的,又怎会连续熬了数夜亲手为她做了生辰贺礼?
思及至此,她面上神情柔和起来,刮了刮对方的鼻尖儿道:“照你这么说,人人都像你一样,不与旁人来往便好了?她们昨日本就隻是寻常逛夜市,又为何非要露怯不可?再说,我和你都是她们的师姐,她们亲近我们,本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