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不大,门一开,里面情况一览无余。
酒场未散,五男四女,都还衣冠楚楚,不过看那架势也已经快到终点了。四个女生中,有两个是云想涛的手下,我们见过,两个姑娘尚算清醒,其他人大约都是客户方。
这边门一响,所有人齐刷刷回头朝我们看过来,连动作都来不及变换。坐主客位的是个男领导模样的人,笑眯眯地指着云想涛,不知道正在说什么,而云想涛身侧,则坐着个客户方的女生,笑嘻嘻地倚在他肩头,手搭在他手上。
就这一两秒的时间,我看见云想涛的笑容僵在脸上,本来他都喝到有点委顿了,腰杆却又一点点僵直地挺了起来,搞得靠在他肩头的女生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他,也坐直了身子。
我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场景,下一秒只听赵非凡平静地说,“走错了,不好意思。”然后礼貌地关上了门。
我:……
然后转身下楼,推开大门,闷头朝停车场走去。我在他身后一路小跑,也不敢说话,摸不清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10
我俩坐在车上,赵非凡拉下车窗,起了根烟,呆呆望着窗外不说话。而我坐在副驾上手足无措,不知是该先让他离开这里,还是先安慰他。
确切地说,我就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
云想涛这做派,肯定是不太妥当、体面的,但就此就说他出轨了?似乎也算不上;说他借酒骚扰女生?可他不是个gay吗……
想了半天我只好说,非凡老师,要不咱先走吧……
赵非凡没动,摁亮手机屏幕看了几秒,然后又摁灭。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赵非凡,他是在等云想涛追下来。
到底还是留了情面的,出于不舍或是不敢。他没有当场发作或是叫破他们的关系,而是点到为止地关上了门,以期待云想涛能追下来,给他一个解释。
可是这都十五分钟了,云想涛并没有下来。
车打了火,车载广播就自动开始播放,那是本市很受欢迎的一档午夜广播,叫《春和夜谈》,主持人叫陈春和。春和是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常在节目里朗读一些听众留言,接听一些只敢在午夜才有勇气拨出的心事电话,待听众倾诉完之后再放首曲子,聊作一场无言的慰藉。
这会儿放的音乐没有歌词,旋律淡淡的,有点忧伤。我想非凡老师啊,您可真是,输了气势又输了情。
直到他一支烟快抽尽了,我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说,“非凡老师,你为什么不愿意公开呢?如果你跟云总公开了,哪怕不领证,晒个合影、戴个戒指什么的,也是一种态度。有这个态度在,可能做很多事之前会对自己有个道德约束。”
——两个人的关系嘛,总归是一种契约,感情是需要时时维系的,可谁又能数十年如一日将感情捧在热恋期的高度,那样总会累。可是契约不一样,不管是有证还是没证,只要两个人公开了,有名分的契约在,总归会让感情更牢固一些。
赵非凡郁闷地看我一眼,“不是我不想公开,是想涛不想公开。”
我:……
“我特别想公开,我希望能大大方方发我们的合影,我也想跟他以家属互称,光明正大带他来参加咱们部门的聚会。但想涛不肯,他说公开后有很多事不方便。”
我:……
我用了很大劲才把话吞下去——什么事不方便?gay装直男拉小姑娘手不方便吗?
“就上次他来接我,然后捎你一段那次,其实我俩因为这件事情刚闹过不愉快。他这人就这样,吵架了,他不跟你把对错掰扯明白,就是好声好气来和好,让你不知该怎么发作。其实那次他摇下车窗叫你,主动载你,我可高兴了。我当时想,去他妈的,你要是问,我就不管不顾把我俩关系说出来。不过你没问——你没问但你看出来了,我也很高兴。我就是,想跟他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仅此而已。”
夜风缓缓地吹,他闷闷地住了口。
不多时,门口一堆人闹哄哄的出来,是云想涛他们。云想涛脚步还算稳,笑容可掬地一个个把客户送上车,又回头叮嘱了自己手下两个小姑娘几句,然后俩小姑娘也走了。目送着下属的离开,云想涛才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拉开副驾门,依旧是那副和蔼而体面的口吻——没有任何的愤怒、不爽,或者是慌乱,就是闲闲跟我打个招呼,仿佛是跟我偶遇似的。
他说,谢谢你啊苏老师,这么晚了还陪非凡过来。要不先送你回去?
我能说要人家送吗?我只好说不用不用,你们有事你们忙。
作者有话说:
大家新年快乐
11
我不知道云想涛是怎么跟赵非凡解释那晚的事的,总之,两人似乎又和好了。
却也不是完全和好,赵非凡在办公室里呆得越来越晚,有好几次,他的手机扣在桌上,蹦擦蹦擦震得满桌乱跳,但他只是捞起来看一眼就又放了下去。凭直觉,我觉得应该是云想涛的电话。
终于有一天,赵非凡又在办公室待到晚上十点。那晚恰好我比较闲,早早完成工作,只剩拖到12点打卡下班,赵非凡走过来说,苏老师忙完了?走,吃宵夜去。
我一惊,连忙摆手说算了算了。但赵非凡说,上次请你帮忙,让你见笑了,还没谢谢你,走吧,是兄弟陪我出去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