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番承认错误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张尧:“……”
他半句话卡嗓子眼里,别提多懵了。
闫贺安垂着头继续认错:“张老师,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害你挨骂,这是我考虑不周了。我年纪还小,不成熟,您多包涵,我肯定改。”
张尧:“…………”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一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回。
张尧教书八年,没见过这套路。
还没开始教育,学生就道歉了。
还把他的话头给堵得死死的,再说感觉就不礼貌了。
他憋了半天,张着嘴想组织语言,平时用的顺口的教育腹稿,突然就没有一句能用得上的了。
最终张尧恍惚了半晌,木着脸挥手让闫贺安走人。
闫贺安全身而退,不但没像同学们担忧的那样被批得情绪低沉,反而还有闲情和功夫跑到小卖部去,兑现了请全班吃肉夹馍的诺言。
当他拎着两个装满肉夹馍的大塑料袋子踏进教室时,全班都被镇住了。
这是何等的心理素质。
这是何等的言而有信啊!
安浔算是明白了。闫贺安来这学校,根本不是为了“重新做人”。
让他循规蹈矩,他给你演层皮,深层次的东西还是他自己。
相当于搞输出的游戏角色换了个普通服装迷惑人,该扛大’炮’轰人还是照轰。
顶多低调点。
一起吃东西是最能拉近人和人之间关系的,尤其是当有人请客的时候,氛围就很轻松,热热闹闹的。
闫贺安把两个大袋子搁在讲台上,让同学们自己拿。
他本人手里拿了两个回座位,将其中一个递给安浔:“喏,小心烫。”
安浔顿了一下,摇摇头,将用吸油纸包着的肉夹馍礼貌地推回去:“谢谢。你吃吧,我不饿。”
闫贺安低头看了眼被拒绝的小吃,有种意外又不意外的感觉。
他想说安浔至于吗,有必要吗,怪扫兴的。可是他也清楚,如果痛快收下,那就不是安浔了。
闫贺安觉得自己也挺荒谬的,才认识半天不到,他竟然觉得自己有点儿了解安浔。
他了解安浔啥啊,除了他的名字一无所知。
噢,他还知道他送外卖。
闫贺安不强求,别人都拒绝的那么干脆彻底了,他有病才非得热脸贴冷屁股。
不吃拉倒,他一个人能吃俩。
大概是看他脸色有点不爽,韩宇南咬着肉夹馍好心替安浔解释了一句:“你别介意,安浔不是针对你,他就是单纯平等地拒绝任何人。”
韩宇南同桌余宙:“……”大哥,你不如不解释,看得出你对安浔挺有意见的。
余宙觉着安浔人整体真不差,这么说对安浔不公平。
不爱占便宜怎么了,清高有罪吗?
他替安浔说了句:“安浔就是不爱吃肉夹馍,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余宙举出现实存在的例子:“你能从倒一进步到倒三,不还是靠安浔给你讲了两道题?”
脸上没面儿的韩宇南恼羞成怒:“老余,你到底是谁的同桌,你到底站在谁那一边!”
余宙不吃他这套:“我是你的同桌,但我站在正义这边。”
韩宇南悲愤地瞪着他,忿忿不平地咬了一口肉夹馍:“警告你,再说我伤心了。”
余宙一脸我好怕啊:“……警告你,再这么恶心我要吐了。”
俩人这么一插科打诨的,闫贺安看得直乐,那股郁气被打散,没那么不爽了。
行吧。不吃就不吃。
安浔在做题,背挺得不直,从侧面看是一道压弯了的竹子。脊椎骨一节一节的,料子轻薄的夏季校服根本挡不住,是青少年时期特有的清瘦。
闫贺安不知道为什么他视线老往安浔那边飘,转念一想他琢磨明白了。
左边就是一窗户,他自然往右边看呗,安浔怎么着也比空气好看多了。
人的视野是广角,闫贺安老盯着他看,安浔不可能察觉不到。
他终于忍不住转头,想问闫贺安老看他干什么,看清闫贺安现在的样子一愣。
闫贺安在操场上狂跑了一整圈,带起来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偏生他发量又惊人的多,劈头盖脸地糊在脸上,特别像近期很流行的那个“潦草小狗”。
安浔莫名其妙地想到,乱七八糟的狗别急着扔,洗洗还能要。
偷看同桌被当场抓包,闫贺安举着的肉夹馍都忘了咬。他本来还有点奇奇怪怪的心虚,然而安浔转过脸来什么都没说,看那眼神逐渐放空,竟然就这么盯着他开始神游太空。
紧接着,闫贺安看见同桌突然笑了一下。
这一笑给闫贺安整蒙了。
你笑啥啊?
你看着我笑啥啊?
闫贺安一头雾水,满头问号。
他怎么也想不到,同桌笑是把他想成了狗。
安浔笑起来,跟不笑像两个人。
只是那笑容一闪而过,消失得太快,来不及细看。
闫贺安没等到下文,任课老师就踏着预备铃进来了。
他那句疑问没来得及问出口,被迫左耳进右耳出听了整节课的天书,脑子麻麻,四十分钟过去跟被妖怪掏空了精气神一样,彻底忘了自己要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