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深,阳台很暗,刚好将尼克尔森的目光藏起来。
“橱柜上面有餐具,”尼克尔森在阳台上喊他,“自己去拿吧,不过我放的挺高的,要是够不着就搬个椅子,小心着点,不要摔了。”
洛加寻着声音看向阳台,尼克尔森正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另一手拎着一个小水壶,正在浇他的罗勒。
透明的水柱浇在被晒得干裂的土上,整个阳台上只有两盆罗勒,尼克尔森将盆土浇透,又在口袋里摸出一个手帕,沾了水,将罗勒的叶片一片一片的擦干净,尼克尔森做的仔细,温柔的好似在抚摸爱人,那双碧绿的眼睛里满是罗勒,像是盛不下别的东西。
可下一瞬,那位将罗勒当做爱人的花匠倏然回过头来。
洛加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瞪起了眼。
“你要把我身上盯出洞来吗?”尼克尔森笑的无奈,他站起身,将手帕展平整,搭在了阳台的围栏上。
“我说小家伙,”尼克尔森走进屋,随手点亮了墙边挂着的煤油灯,“你这是要把我的心意浪费掉吗?”他走的更近了,“我很久没有给人做过饭了,上一位还是托特博士,小家伙,你就是把这盘面放凉也得好好吃下去。”
他走到了洛加面前,与人隔着不过两拳的距离,肉酱面的香气不减,将他二人缠绕。
真香,果然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厉害。
尼克尔森在心里夸自己。
那双一直盯着罗勒看的绿眼睛突然看向了自己,接着不断的放大,最后来到了眼前,那张被黑夜模糊掉的精致脸也在瞬间变得清晰。
洛加抬着头,愣愣的看着尼克尔森,那双绿眼睛里藏着九成的戏谑,还有一成洛加猜不透的情绪。
洛加现在就像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尼克尔森看着他呆愣的脸,噗嗤笑了一声。
尼克尔森拉开椅子,铁制的椅子腿划过地面,刺耳的声响划破黑夜,快要穿透人耳膜,尼克尔森也被这声音吓了一下,他眼睛倏地一眨,耸着肩“呦”了一声:“吓死人,”尼克尔森拍了拍胸膛,拉着洛加,把人按在椅子上:“坐吧小可爱,我去厨房给你拿你够不着的餐具。”
两张床放在一间卧室里确实很挤,尤其尼克尔森平日睡得还是一张双人床,尼克尔森从进了屋就骂骂咧咧的不停嘴,将托特医生和那些运床来的工人骂了个遍,连同他们的家人也没放过。
洛加缩在另一张小床上,被子遮着头,背对着尼克尔森,他听着尼克尔森快要问候到自己身上来了,猛地掀开被子,翻身坐起来。
“亨顿先生,”他小声说,“你看星星出来了。”
“托特那个大小脑反着长的就是个星星!”尼克尔森被带偏了,他骂完这一句后呆愣了很久,“星星?什么星星?”
尼克尔森看了看洛加,又撩起窗帘看了看乌黑的天。保护罩将太阳隔绝,自然也不会放过星星,尼克尔森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过星星这个词了。
洛加也看了看天,他说:“以前跟着母亲去丛林,那边有好多的星星,一颗一颗连成片,哪怕天黑了,丛林里都是亮的,”他陷入了回忆,唇边溢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母亲说星星出来了,我就可以安心睡觉了,因为星星会在天上守着我们,保护我们在丛林里可以平安。”
“?”洛加的话说的没头没脑,尼克尔森听得糊里糊涂,“…所以…然后呢?”
洛加把被子抖平,仰身躺了下来:“然后啊…然后亨顿先生该睡觉了,”他闭上眼睛,将被子压在胳膊下,“晚安。”
客厅的灯留了一盏没有吹灭,暗黄的光暴露了洛加的笑颜,尼克尔森看着那张笑脸无声的笑笑:“弗莱尔家的小可爱,你胆子变大了你知道吗?”
回应他的是洛加平稳的呼吸,弗莱尔家的小家伙睡得很快。
“好吧好吧睡得真快,”尼克尔森耸耸肩,他靠在床头,一条腿搭在床外,“晚安小家伙。”
卧室里安静了下来。
尼克尔森坐了一会,也掀开被子躺了下来,他看着天花板,轻声吟唱着柯钦诺尔古老的歌谣,片刻后他翻了个身,看见了洛加微翘的鼻尖,和被暗黄的光模糊柔和的侧脸。
他笑了一下,轻声说:“做个好梦。”
作者有话说:
谢谢垂阅。
α-21心脏
往后一连好几天,每天都能看见这样的灼热大太阳,尼克尔森没有拉窗帘的习惯,每每睡到中午才起时,脸上总会热的能煎鸡蛋。
现下他正躺在沙发上,脸上敷着一块浸了冷水的手帕,手帕的一角有一个精致的刺绣,那处绣着一个“l”,一旁点缀着一束鸢尾花。
这块手帕来自遥远的东洋,是很多年前弗莱尔先生给洛加母亲的礼物。
“亨顿先生,”洛加撑着一把黑伞,蹲在沙发边上给尼克尔森遮着阳光,“我听说柯钦诺尔有个裁缝很厉害,咱们量个尺寸,去找他裁窗帘吧。”
“不,”尼克尔森拒绝的很干脆,“窗帘太压抑了,我们本来就被关在这个破罩子里,再挂上窗帘…哦不小家伙,那样一点光都看不见,我感觉像是在坐牢。”
手帕遮着脸,但洛加能想象出尼克尔森此时绝对是一脸的不情愿,说不定还带着对窗帘的嫌弃。
可洛加实在是怕了,今天一早他做了早餐,打算叫尼克尔森一同吃一点,但没想到尼克尔森的脸上手上,凡事露在被子外面的地方都滚烫无比。兴许是晒了太久,尼克尔森比几天前的那个下午还要烫,像是刚出窑的瓷器,他只碰了一下,手上登时出了一个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