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深一眼就能看到,贺沉坐在客厅角落里,双手抱膝,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贺沉低着头。
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清瘦的双肩,细微地颤抖着。
贺沉会变成这样,完全都是他的不作为。
他没有保护好贺沉,闻砚深觉得都是他的错。
这样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小孩,又遇到了不做人的继父和继兄,他为什么就没猜到贺沉会敏感多疑呢?
闻砚深已经在心里写了四十万字的检讨。
这时,贺沉仿佛察觉到什么,突然抬头看向阳台的方向。
闻老师的第二节表演课
闻砚深站在阳台上,敲了敲从屋里反锁的阳台门,示意贺沉过来给他开门。
兴许是闻砚深凭空出现在阳台上的方式太过于诡异惊险,贺沉心里的复杂情绪,莫名其妙地被吓跑了一大半。
贺沉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隔着阳台玻璃,闻砚深只能看到贺沉抱着膝盖的手臂缩得更紧了,手机放在身边的地板上。
闻砚深摸出手机,给贺沉发消息。
“贺沉,你放我进来,我们谈谈。”
“你要是不想谈,也行,你让我抱抱你。”
“阳台风大,我冷。”
“别人是抱团取暖,我想抱贺取暖。”
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吸引了贺沉的注意,看到屏幕上的“闻老师”,贺沉犹豫了下,才点开消息,看了但没有回。
看到这一幕,闻砚深以为井萱跟贺沉说了很过分的话,拿着手机继续给贺沉发消息,解释:
“我跟竞选真的不熟,前几年她来闻氏实习,也是她爷爷找关系硬塞进来的,她办完了入职手续我才知道。”
“是井宣,打错了,你看我输入法都不认识她。”
“贺沉,对不起。”
“贺沉,我不知道她今天跟你说了什么,但让你不高兴是我不对,我道歉。”
“我真的不知道她也会出演《一级法官》,她做什么我压根不关心,我总不能像关注你一样去关注她吧?”
“还有啊,你要是恐高,我现在联系《借一生说话》节目组,让他们减少高空坠落的环节。”
“贺沉,你要是不让我进来,我就在阳台上跟你耗着,耗到天荒地老。”
“你阳台上还晾了好几条内裤,两条黑的,两条白的,还有一条是藏蓝色的,我手机快没电了,你要是不让我进来,我闲着无聊就会把它们拿下来,握在手里……走的时候,我还要揣在口袋里带走两条。”
看到最后这一句,贺沉忍无可忍地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阳台门锁。
闻砚深迈开长腿赶紧进来,紧紧地抓住贺沉的胳膊,生怕贺沉再把他锁在阳台外面。
“闻砚深,谁让你爬阳台的?四楼,十几米高,你知不知道摔下去就没命了?”贺沉没忍住地抬起腿,用膝盖往闻砚深身上踢了下,没怎么用力,这力度在闻砚深看来像撒娇一样。
闻砚深唇角含笑。
贺沉还想再踢一脚,却被闻砚深一把抓住腿,顺势给抬了起来,利落地制住贺沉所有反抗的动作,“小沉,你腿真长,真漂亮。”
许是腿被闻砚深抓在手里的原因,贺沉觉得浑身像过电一样,酥酥麻麻的,“你……”
闻砚深把贺沉抵在墙上,弯腰抓住那人另一条腿,让贺沉用腿去缠他的腰。
贺沉惊呼一声,双脚离地,重心不稳,只能牢牢地揪住闻砚深的衬衣后领,整个人被闻砚深分开腿,像抱孩子一样抱在怀里。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身前是闻砚深温烫的胸膛。
闻砚深的手,稳稳托住贺沉的臀部,说道:“现在,能听我解释了吗?”
“井萱二叔和我爸都在外交部工作,我跟她从小在大院里长大,确实认识得早,但是……”
“我五岁时,每天旁听我爸在例行记者会发言,他工作时有外交部配的秘书,在家,我就是他的秘书,随叫随到。”
“七岁的时候,我爸请来了打地下黑拳的狠手,教我拳脚功夫,打到骨折骨裂是经常的事。”
“十岁那年,他给我绑上伞包,让我跳伞降落在一个孤岛上练习野外生存,老头子派了辆无人机全程监视我。”
“到了十一岁,我身无分文地在欧洲和拉丁美洲流浪了两年,学会了四门外语。”
“十三岁,我被送到了几个正在打仗的石油国家,到处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和血流成河的战场……”
“我说这些,不是卖惨也不是让你心疼我。我只是想告诉你,在遇到你之前,老头子天天把我往死里折腾,我根本没时间和井萱接触,一年都见不到一次,更别提什么青梅竹马的感情。如果她对你说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狡辩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和好了,这些事我应该让你知道。让你不高兴了,就是我做得不好。”闻砚深轻声说——
“对不起。”
“老婆。”
闻砚深说完,贺沉脸唰地红了,他羞耻得用手背碰了碰滚烫的脸,炸毛了,“闻砚深你是不是有病?”
疯了吧!
叫谁老婆?谁是他老婆???
贺沉心里虽羞恼,却释然了很多。
下午在剧组,看着井萱摆着闻家女主人的架子,跟他宣示主权的时候,即使知道闻砚深不是那样的人,贺沉也真的是攒了一肚子火,听闻砚深这么一解释,他心里仅剩下的那点不愉快也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