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程一怔,慢慢地点了点头。
柏腾“嗯”了一声,吐了口烟,“回家吧,生日会上见。”
最终话还是没说出口,李锦程解开安全带迈下车,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车里。
柏腾没走,抽着那支未燃尽的烟。
李锦程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走向单元楼。
这时,柏腾又叫了声“小锦程”。
李锦程陡然停下,帆布鞋底磨在石砖路上发出刺耳一声。他回头看向柏腾,“柏叔叔?”
柏腾笑了下,只是说:“做个好梦。”
李锦程点点头,“柏叔叔,也是。”
他又看了柏腾一眼,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而李锦程不知道,柏腾叫住他其实是想说。
过了这个生日会,他们也许不会再见。
好久不见
柏成钰生日的前一天,正好是语言学校的最后一次课。
梁老师在讲台上做完告别,热烈的掌声结束,课程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
远处天空烧着红橙色的云,一片片飘在如洗的天空,半掩着落日。
李锦程抱着资料从机构出来,迎面而来的晚秋秋风很是温柔,褪去夏日闷热,带一缕凉爽。
他没直接回家,公交车换乘去了商业街,径直进了一家体育用品店。
没太多停留,李锦程走到最里面架子前,指着最上面的黑色印签的篮球,说:“你好,我要这个。”
因为李锦程先前来过一次,加上外貌太过优越精致,店员记得他,当时说是给朋友看看生日礼物。
店员用礼袋把篮球打包好,问李锦程:“需要写贺卡吗?”
她递给李锦程一张印着风铃图案的蓝色贺卡,带着淡淡的兰花香。
李锦程说了声谢谢,接过贺卡,蓝色的钢笔墨水在背面铺展开:祝柏成钰,生日快乐,天天开心,身体健康。
想了想,又在后面补充——有时间要教我打篮球。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李楠上夜班并不在家。
门缝里塞着一沓纸,有几张掉在地上。大部分是信用卡宣传单和兼职招聘广告,夹着几张不可言状的粉色小卡片。
翻到最后时,李锦程一愣。
是一封国际信件,邮寄地点来自意大利,寄件人的名字是:周榕。
他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看着手里的信件。
暖黄的灯光将白纸染上色,黑色的笔迹微微泛着光泽。
李锦程用尺子小心翼翼地将邮戳启开,里面是一张照片,一个小小的、没有屏幕的p3。
那张塑封的照片中,碧海蓝天,远处是山,海边的欧式建筑错落有致,十分漂亮。
他一眼就看到了右下角海边人群中的周榕,虽小,但出众。
周榕穿着枣红色的花衬衫,黑色沙滩裤。带着墨镜,笑容爽朗,牙齿洁白整齐。左耳带着什么东西,大概是助听器。
明显得比以前在淮荫市时黑了不少,露着的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十月四日,星期五,那不勒斯,晴。
李锦程不自觉带了微笑,静静地看了照片一会,然后拿过桌子上的有线耳机,插上了那只p3。
里面下载好的曲子,都是周榕自己写的。有纯音乐,也有他的清唱。
每一句都动听无比,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有耳疾的人写出来的。
他一直都知道周榕很厉害,也一定会克服所有的困难。
像曾经和他一起露天唱歌的朋友,即使没有双腿,没有听觉。但只要音乐在心里,就什么都听得见。
第三首音乐放完,空了大概三十秒。
李锦程以为全部放完,刚想摘下耳机,便听见一声轻咳,紧接着周榕清澈好听的嗓音:“程程,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他一愣,坐直了身子。
“你现在是不是进入高三了,学习辛不辛苦?如果很辛苦的话,哥哥希望你不要那么辛苦,不管结果怎么样,开开心心地过完高中要不要考虑来哥哥这边读大学,这边环境很好,学校也不比国内的差放心吧,学费和生活费我全都包了,你暂时不用考虑这些。”
停顿几秒,周榕带着笑意的声音,认真了几分:“哥哥呢,是真的想让你未来有更多的选择,不要像过去的我一样程程,真的是好久不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音频彻底放完,跳回了第一首曲子,舒缓的古典音乐,抚平心灵的毛糙。
李锦程盯着桌上的照片,有些出神,想到周榕那句“想让你未来有更多的选择”。
他记得那时候去柏腾公司完成拍摄,回来时在车里,柏腾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从过去到现在,李锦程并未有太多的选择。
如同一只飘在水面上的帆船,顺流游的快些,逆流尽力鼓动帆布。如果他有一个能有更多选择余地的未来,是不是就能选择柏腾?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激得李锦程身体一抖,拉回了思绪。
是柏成钰的电话,他按了接听键,听见对面叫了声他的名字。
李锦程“嗯”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明天我生日,你确定能来吗?”
“能去。”
“成。”柏成钰笑,安静几秒,说:“李锦程,我下个月就要走了,手续已经办好了。最后确定去意大利留学,我爷爷在那边帮我找了医生我可能很久不能回来,也可能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