羁鸟 第100节
她很尴尬,不知?道沾了多久,觉得?在他面前没?了形象,无法再继续故作冷淡地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又安慰自?己,丢人便?丢了,管他呢?
裴铎的态度倒是如常,这反而?更让盛笳觉得?失去食欲,什么也吃不进去。
她想?了想?,干脆去厨房看看自?己的蛋挞是否烤好。
时间显示还剩下三分钟。她干脆便?留在厨房等待。
窗户正巧对着小院的桌子,一扭头,就看见了裴铎的身影。
今天再遇,除了方才?那两个字,他们互相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像几个月前她决绝地那句“让我当做永远也不认识你”被他真的听了进去。
盛笳觉得?自?己应该开心。
可喉咙里一直泛着苦,咽不下去。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门口传来响动,她下意识往窗外看,裴铎已不见了踪迹,回头,他正慢慢走进来。
应该也是来喝水的。
侧着身,胸腔擦过她的胳膊,他拿起水壶,又抬起手,从?头上柜中拿出一个玻璃门。
夏天,穿得?清凉,哪怕是简单又瞬间的接触也能有心人激起战栗。
她往另一边避开,轻轻闭上眼?。
他倒水的声音传来,让她想?起初中时候的物理实验。
老师说,科学表明,比起凉水,倒入热水,与空气震动,会发出更沉闷的声音。
像是压着空气,又像是压着跳动的心脏。
盛笳深深地呼吸着,好像是突然?感知?到?,原来这座城市的夏天竟然?闷热又潮湿,叫人如此喘不过气来。
“叮——”
烤箱发出清脆的提示声,穿过杯中气泡破裂的声音。
盛笳打开烤箱门,香气扑鼻,蛋挞还散着滋滋的声音,她想?看看最上面那层是否烤得?微焦,正要凑近,一股力气忽地拽住小臂,将她向后扯,撞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我男朋友”
这一拽, 盛笳的疼痛从肩胛骨蔓延开。
两人相撞的肉骨发出闷响,砍断了他们维持了一晚上的假象。
“你、你干什么?你是不是有病啊!”
盛笳撞得脑袋疼,撕破了粘在脸上的面具, 回头骂他,甩开胳膊。
裴铎冷声回应,“你才?有病, 烤箱温度多少度你不知道?你把手伸过去不怕烫熟了?晚上要给我们加餐?”
“……”
“我就是看看烤得怎么样了!神?经病, 你吓死我了, 没?事儿挂个精神?科看看脑子去行不行?”
他抬眉笑?了笑?,“是么?你也算专业的, 觉得我该看看脑子?”
盛笳语调尖锐, 像一头进入战斗状态的母鸡, “我不专业。”
裴铎撇开眼, 看见墙面上倒映着的自己,心想, 那我不就成公?鸡了么?
“你笑?什么?”
他重新看向她, 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 “怎么, 你还想吵架?好啊, 我倒是乐意,毕竟这样的感觉很熟悉。”
盛笳深呼了一口气, 不吭声, 也不再看他。
可他说?得没?错, 若是还在婚姻里,他们下一步或许就要撕扯到床上去。
烤箱的门开着, 热气散出来,好像让厨房的温度都变高了许多。
他们面红耳赤, 现在才?察觉到方才?的情绪激烈了一些。
裴铎没?再说?话,侧过身?,垫着手套,把烤盘拿了出来。
蛋挞焦黄,冒着热气,显然火候正好。
他扭头看向她,盛笳瞥了他一眼,对他很不耐烦,“你先?出去。”
“不是端过去就行了吗?”
“我在上面要加料,口味不一样的,你别添乱好不好?”
但裴铎没?离开,他靠在一边,看着盛笳熟练地将准备好的草莓果粒,黑糖珍珠,抹茶粉还有白的紫的一堆他也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分别放在不同?蛋挞上。
“你不做咖啡了?现在改做甜品了?”
他没?话找话,明明就是几个月前的事儿,可她现在不愿意搭理他了,所以?她为他做咖啡的日子远得像是过去了许多年。
盛笳低头忙乎,不回答他。
裴铎既不尴尬,也不觉得自己无聊,她不回答,他就保持沉默。
但也不走,厨房就这么大地方,他这么高个子,很有存在感。盛笳难免分心,倒数第二个蛋挞不够好看,难看得有点儿突兀,她想了一下,本?打算给他吃,可又觉得这行为不像两个不认识的人该做的,就塞进了自己嘴里,咬了一半。
扭头,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还不回去?”
她怒道。
裴铎挑起眉,往窗外看了一眼,声音放低了一些,“你以?为我乐意站这儿?那群高中生玩真心话大冒险,脑子里成天?就塞着那点儿事儿,挨个问第一次上床是什么时候,问我头上来了。我受不了跟这群小屁孩儿聊这个,所以?才?来躲清净的。”
盛笳正要将装了蛋挞的盘子端过去,闻言皱起眉毛,犹豫了一下,又把盘子放下。
“真的?”
“不信你就过去呗,但我劝你这事儿最好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犯不着昭告天?下。”
盛笳咬咬牙,装作没?听懂。
裴铎又突然走过来,她惊得往后一退,脑后勺就要撞在开着门的柜脚上。可他抬眼,没?有护着她头,而是伸手扣在柜子的锐角上。
盛笳碰到了他的手背,不疼,很快挪开。
教养让她下意识就想道声“谢谢”,可偏了偏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裴铎停顿了三秒,收回手,搭在台面上,侧着身?。
盛笳低头清洗烤盘,一言不发,克制地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
裴铎胸口酸涩,终于意识到自己所谓的“无往不利”不过是还没?真的遇到什么困难,他闷得慌,觉得盛笳如今在自己面前好像套上了一个玻璃罩子,折射着光,让他始终也看不清她此刻的真正模样。
他退后一步,把杯子中的水喝掉,然后挑了最中间?那个芒果味蛋挞,尝了一口。
“哎,你烦不烦?”盛笳拧着眉头,习惯性地打他的胳膊,“我刚摆好的。”
她毫不客气,也没?有收着力,锤到他大臂肌肉上时,才?是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做,拳头停留在空中,随后僵硬地吹下来。
裴铎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贱,不然为什么会觉得她打自己一下,也比不一声不吭地好。
他在一旁细嚼慢咽,盛笳扭头隔着窗户看了一会儿小院,外面的灯光完全?遮住了银白的月亮。
她实在觉得今晚的生日会与自己格格不入,过了一会儿小声道:“你待会儿把这盘子端出去吧。”
“你去干什么?”
“我回家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如果待在一个热闹的环境里觉得陌生又不舒适的话,会感到异常孤独,需要立刻回到一个熟悉且充满安全?感的地方。
盛笳刚走出厨房,秦婴正好进来拿起一瓶新的可乐,见哥哥姐姐站在一起,抄起东西就往外跑,“你们聊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
“婴婴!”盛笳喊她名字,冲她招招手,“你好好玩,姐姐先?回家了。”
秦婴一听,皱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