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楚扬怀疑沈知安这是要勒死自己。
他停止了毫无意义的忆往昔,双手从吧台的缝隙里解放出来,贴住沈知安的裤缝线使劲儿往上一提,把人整个儿抱了起来。
那些拍照的猎奇女孩发出更加惊奇的呼声,原本在吧台上给楚扬调酒的酒保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以为他们是一对刚吵完架和好并且很恩爱的同志情侣。
楚扬环着沈知安温热的大腿根部,肩膀上的皮肤感受着沈知安呼出来的,带有淡淡馥郁酒香的热气。事发突然,他顾不上理会他那“小男友”窘迫诧异的目光,抱着醉醺醺的沈知安穿过沉迷欢娱的人群,直径走出了店门。
“你—是不是快到生日了……学长?”沈知安略带胡渣的下巴在楚扬脖子上蹭来蹭去,搭在他脖子上的手上下摇摆着,像是在指挥一首欢快的小曲。
“学长”这个词让楚扬心里一颤。他在店门口停住,对面那棵盛放的泡桐树掉下一片金黄色的叶子。
深秋的江荔气温已接近个位数,而沈知安还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单衣。楚扬把嘴巴还在哼哼唧唧的人放下,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肩上。
外套披上去的时候单衣不小心滑下去露出来了一块,楚扬无意间窥见了沈知安肩膀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和红痕。
是有谁欺负他吗?
换做是7年前,他一定会好声好气地把人哄过来,把人搂在怀里,亲吻他身上所有伤疤,让他抱着自己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地问他还疼不疼……恨不得把自己身上饱满的肉割下来换那块让他疼痛的伤疤,放在眼里都怕化了。
楚扬右手避开沈知安肩膀上的淤青,去扶他的胯。
“疼疼疼!”
楚扬的手刚碰到关键部位沈知安就大声喊起来,双手扑腾着搂住楚扬的肩膀,刚披上去的外套滑落下来,重新落回楚扬的手上。
沈知安半惺忪的眼睛睁开,眼眶周围的皮肤蕴着浅粉,仿佛还和八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样。他一头栽在楚扬肩上,身子软软地倒下去。
“怎么不抱我了……”
“楚扬你个傻逼……”
“沈知安,”楚扬此刻不想跟这个神志不清的醉鬼讲道理,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先上车,我送你回家。”
“回家?”沈知安迷糊地抬起头,眼神涣散,眼皮耷拉下来,“不想回家……”
“听话。”楚扬悬着心轻轻挠了挠他的后脑稍,“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帮醉鬼重新穿好外套,趁乱捏了捏在他印象里软软的手指头,但没想到却碰到了硬邦邦的茧子。
也对,他是学画画的,手上有茧子很正常
可能他从一开始就记错了吧。
楚扬不再多想,再次叮嘱了一句之后便转身去取车。
这些年他们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就连他自己都不太记得当年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也不太记得他是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沈知安。
沈知安就像天空中被小孩子放走的鲜艳的气球,肆意地在广袤的天地间遨游,楚扬一抬头就能找到的,赤色的鲜活。
他费尽力气去够那只气球的绳子,想牵着气球飞到天空去找寻他丧失的热情、丧失的生动、丧失的善意……
但气球太轻了,终究是带不走他。
楚扬将车开回酒吧门口时,沈知安正靠在炫着彩灯放着蹦迪音乐的店门口,身体歪着,点了一根烟。
他夹烟的姿势很好看,单手夹着烟蒂,小拇指微微翘起,看似漫不经心地往嘴里送,然后再懒懒地吐出不太明显的烟圈。发尾的自然卷微微被风吹起,又轻轻地荡在鬓角,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泛泛地望向远处。
楚扬一直看到他吐完最后一个烟圈才按喇叭提醒。
找到楚扬的那一刹那,沈知安的眼睛就亮了。他紧了紧身上楚扬的外套,迈着步子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打开车门钻上了副驾驶。
“你要带我去哪里?”沈知安带进来一阵微醺的烟草味,脸颊被冻得有些分红。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楚扬不知所以地开口,声音飘在空中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自然。
樱桃掉进果酒气泡水里,无数小气泡黏在樱桃紫红的果皮上,费尽心思想要钻进酸甜的果肉里,深入果核。
沈知安被他这么一问有些懵了,那对漂亮的琥珀色瞳孔直直地盯着他,眼睫毛轻轻向下耷着。
“我……”
“没事了。”楚扬意识到了他不该问的,“你家在哪?我现在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
“沈知安,”楚扬单手扶着方向盘,把车往前直直地开着,“别再这么幼稚了。这么多年没见了,26岁了,该长大了。”
“我幼稚?”沈知安嗤笑一声,尾音上拐,“我他妈要是幼稚,早就死透了。”
一时间内没有人再说话。楚扬忍着情绪,过了半响才开口。
“你到底要去哪?”他手指甲磨着方向盘,“随便说一个地方,不然现在就扔你下车。”
“先不回家。”沈知安表情木讷,音调飘着,“去哪都可以,我想在外面再待会。”
楚扬没有再说话,把车继续向前开着。
沈知安没有再闹,他把车窗半开,将一只手伸向窗外。凌晨3点的夜风烈烈的,刮在手背上留下刺刺的疼痛。沈知安望向窗外炫目的霓虹,白白的手在拂过去的繁华里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