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娇色 第69节
“但陆珏这事,事出岳家,如今才被发现,孤免不了责任,孤对不住你们,对不住百姓。”说罢,李明衍朝杨雎拱手一鞠躬,又朝众臣拱手一鞠躬。
杨雎与朝臣们哪能接下这鞠躬,连忙回礼。
随后李明衍向李成乾自行领罚跪宗祠三日。
“殿下……”
“殿下……”
李明衍走的时候,不少朝臣面露愧疚,连杨雎都不再哭嚎,而是深深叹了口气。
至于陆承昌,上午刚被李明衍放出来,下朝后又被李成乾关押了起来。
宗祠内,千根烛火齐燃,澄黄的光照亮了上方无数牌位,而李明衍就跪在下方的蒲团上,蒲团前还放了□□经《文子》。
他的视线定在道经上,淡然的眼眸微垂。
侧脸在光影下,略显消瘦。
陆云檀拎着一个提梁瓷盒,正走到宗祠门口,一下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个场景,还有殿下极为庄正的背影。
他跪的笔直,腰背挺拔,没有因为这里没有一个人而有任何放松懈怠。
陆云檀不知怎的,心口涌上一股子辛酸。
她也听说了今日朝会发生的事,虽说陆珏的事殿下一点都不知情,但陆珏与殿下因为她带有的那么一点关系,殿下还是在朝会上当众请罪。
陆云檀忍着点点情绪,跨步进了宗祠,静静地走到殿下身边,与他一样跪在了旁侧的蒲团上。
李明衍视线从道经上移开,移到了陆云檀身上。
还没等他说话,眼前的女子已经先给了她一个笑,面容上沁满的笑意,都快溢到了他心里。
“怎么来这里了,”李明衍慢声道,“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天色也晚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我不回去,”陆云檀立马回答,继而悄悄瞟了李明衍一眼,又缩回目光,低低道,“没有殿下我睡不着。”
她说的话极轻,轻得仿佛一根羽毛拂在李明衍心口,拂得他痒痒的。
陆云檀怕殿下又要继续说让她回去的话,她过来就是来陪他的,哪里就这么回去了?
陆云檀继续道:“殿下,我听姑姑说,您跪了一天都未吃东西,我给你送了东西过来。”
“她既然跟你说了我一天都未吃东西,也应该与你说了我在这受罚是不许进食的,”李明衍道,“你等会拿回去吧,现在……”
他顿了顿,一时都舍不得把眼神从陆云檀身上移开,但还是克制住了,重新移回到道经上:“现在你想在这里待会儿便待会儿吧。”
“我自然知道啊,”陆云檀虽听着李明衍的话,但掀开提梁瓷盒的盖子手还是没有停,“但殿下还是吃些吧。”
说到这里,陆云檀从提梁瓷盒里拿出了不少纸张放到李明衍面前,盖住了那道经。
李明衍一看,愣住了一番。
那纸张上画的都是吃食,寥寥几笔,颇有意趣。
云檀还在旁边一张一张给他看:“这个是鸡丝面,上回殿下给我做了鸡丝粥,这回我给殿下做了鸡丝面,还有这是炭烤羊肉,鱼脍,还有还有一道竹节卷小馒首,还有一道蜜饯果子。”
云檀抬眼看他,认真问道:“殿下这些应该吃饱了吧?”
可说完这话,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在这宗祠里,她也不敢笑出声,只能忍着笑,憋着声。
李明衍面容虽没什么变化,但眼中多了一丝笑意,上手捏了捏陆云檀的面颊:“胡闹。”
殿下嘴上说着胡闹,指不定心里高兴着呢。
陆云檀反手蹭了蹭李明德的手掌,脸上多了一丝餍足。
“还有最后一张,那是什么?”李明衍还看见到了陆云檀手里还有最后一张纸。
“哦,这张啊,”陆云檀直接摊开给李明衍看,“是我和殿下。”
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小人,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
李明衍眼神一下变软了。
自从昨晚捅破窗户纸后,云檀是一点都不掩饰了,早知如此,他应该早点将一切说破。
陆云檀又将画纸举高,遮住了自己的嘴巴与鼻子,只剩那双涟漪的眼眸。
她声音放轻,又有点委屈道:“我想殿下了……”
李明衍心都快化了。
他看了一眼上面的牌位,又垂下眼,手拂了拂陆云檀的发,又移到她的耳畔,轻捏了一下她的耳珠,低声道:“我也想你。”
他今日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陆云檀听到殿下这么说,不知怎的,眼眶泛红,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她胡乱用袖子擦去,边擦边道:“殿下不应该想我,要不是因为我,殿下今日怎么会到这地方来受罚。”
三日罚跪,还没有任何吃食,只有几碗清水喝。
陆云檀听尤姑姑说的时候都快心疼死了。
可她知道规矩就是这样,她也不能送任何东西过去,只能画点东西逗殿下开心。
她清楚得很,陆珏犯下这样的事,平南侯府逃不脱干系,她也会受牵连,而殿下是替她背负了。
李明衍见陆云檀哭了,脸上还都是擦泪擦得狠了,留的点点红印,他用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抚了抚,继而缓缓道:“我娶你,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来此处受罚,也是自己的选择,断然没有怪到别人身上的道理。
而且,我确实心有愧疚,除了杨雎的侄子,还有那数名穷人家出身的儿郎,或许要是我再上点心,查一查陆珏,恐怕有些事就可以避免了。
比起他们,我跪在宗祠三日算不了什么。
至于我方才说的也是真的,我确实想你了。”
陆云檀听后,方憋回的眼泪又要涌了出来,可这时,她突然听到宗祠外有人过来的动静。
她径直慌乱起身:“殿下,殿下,我先去躲一躲。”
偷听
◎感受到了。◎
李明衍都没来得及叫住陆云檀。
她过来看他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需要躲起来,但很快人就已经躲在罗帐后面了,他也作罢。
来人是李成乾。
他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来, 连个太监都未带, 只是走进了宗祠,自然地去祀桌上了拿了三炷香,于烛火上点燃。
继而走到李明衍旁边, 举香对着众多排位鞠了三躬,同时缓缓说道:“其实今日这情况,你倒也不必请罪来宗祠受这罪,你要是现在回去, 也就当没这回事了。”
李明衍回道:“我做错了也便是做错了,做错了就要请罪, 既请了罪,也没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
李成乾将三炷香插进香炉中:“世上的事, 怎么可能面面俱到, 拿陆珏一事来说,谁又会查平南侯府,何必给自己加这层枷锁。”
“事前不能面面俱到, 但事后已经知晓, 那自然就要弥补,”李明衍淡淡回道,“再者,我心里有愧。”
李成乾插完香, 看着面前的牌位, 眼神复杂:“你像朕, 又不像朕。但你娘是真的将你生的好啊。”
仿佛生下来, 就是为魏国君主之位而生,是天生的太子。
李明衍没有说话。
李成乾继续道:“虽说外人都说你我二人父子不合,说朕不疼你,只疼这个王爷那个亲王的,但衍儿啊,你知我知,未来的王位朕只会给你一人。”
李成乾转过身:“如今朕的身子也越来越不好了,有时想想也好,朕可以早点下去见你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