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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芸眼睫微垂,鼻尖泛了红,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
“我那件裙子呢,和你没关系吗?”
吕萍嘴角下拉,脸上隐隐有了怒意。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哪隻眼睛看见我弄坏你的裙子,我白天不要上班的?你不信可以去我单位查查我有没有请假记录。”
吕萍腰板子挺直,说起话来盛气临人,一副被冤枉的气愤模样。
反观叶芸,清清冷冷地望着她,水盈盈的眸子里盛着抹黯然。
面对吕萍的据理力争,叶芸稍加沉默了会儿,开了口:“裙子不是用裁布的二号剪子剪开的,也不是寻常能见到的三号或四号,根据布料的钝口长度和划开的纹路来看,剪口较细,用的是刀刃10寸的纱剪。当然了,纱剪比较小,藏在袖口里不容易被发现,但是这样也就把自己暴露了,这10寸的纱剪不是哪家都有的,爱娟刚好有一把。不过我去问她的时候,她说,是你让她这么干的。”
吕萍的表情有细微的扭曲,当即矢口否认:“什么叫我让她干的,她要不想这么做,我说话管什么用?”
天光更暗了些,外面起了风刮进走廊,吕萍的发尾被风吹起。那一刻,她看见了叶芸逐渐冷淡的眸光和在她脸上从未见过的疏离。
吕萍脸色倏地煞白,突然反应了过来。
叶芸做裁缝整日与布料打交道,心思又细腻,吕萍根本没怀疑她对布料划口的判断,就脱口而出急于否认,然而这句话说出口,已是不打自招。
叶芸之前的确仔细研究过那件被划破的裙子,她推断可能是纱剪划开的口子,但毕竟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测。爱娟也的确有一把纱剪,但叶芸从未找她对质过。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裙子被弄坏的前一天,她穿在身上同白闻赋一道回家。临进家门前,她回头看见吕萍拍了下爱娟的肩,不知道同她说了什么。
她也不需要知道了,吕萍的话已经验证了她的猜测。她没想过找谁算帐,只是亲自过来,得到一个答案,也就死心了。
在吕萍回完这句话后,叶芸什么也没说,她转过身去,皮鞋的“嘎哒”声踏在走廊上,落寞而沉闷。
“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了。”
脚步声戛然而止,吕萍望着她的背影,迷惘的双眼渐渐失了焦,掉进了回忆的窟窿里。
“那时候我们都住在道口边上,在四平里那头,我家住他家后面。你没见过他从前的样子,在我们那一片,没人有他跑得快,爬树掏鸟窝,下河捉草鱼,逮泥鳅,钓大虾。闹饥荒那几年,家家都吃不上东西,我们这些孩子只要跟在他后面,就能填饱肚子。
遇见白节黑,人家孩子吓得跑走,他不仅不躲,还上去徒手抓蛇。他那个人,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我们闯出再大的祸,他都能给我们顶着,你懂这种感觉吗?”
叶芸回过身来,隔着几步的距离,望着吕萍酸楚的眸子。
“后来就变了,他断了腿,脸上留了疤,再也没笑过,对谁都爱答不理,不再是从前那个会护着我们的样子。原来那么意气风发的人,回来后别人朝他丢石子,他一步也追不了,只能干看着,连句话都骂不出口。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窝囊,消沉得像变了一个人。
家里人都劝我退婚,我动摇了,我害怕跟他在一起后,连带着我家人都被看不起。”
吕萍眼底泛了红意,朝叶芸靠近。
“我不过是一时胆小退缩了,在你过来之前我就想通了,我跟他说过,他没同意。那又怎么样,他坐过牢,杀过人,没有单位,还落了残疾,没有人会嫁给他。日子久了,他总归会松口,他不可能一辈子打光棍。如果不是你”
她的恨意瞬间弥漫至眼尾:“知道你刚来的时候,别人瞧不上你,我为什么帮着你吗?”
叶芸的眼里凝着挥之不去的空沉。
“因为我把你当弟媳,结果你呢,你爬上了他哥的床。”
每个字都如针扎进叶芸的心臟,血淋淋地衝击着她。她花了好些功夫才说服自己不去理会那些不堪的言论,不是当真不在乎,有哪个女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名节,只是事已如此,日子总要过下去。
然而当这蔑伦悖理的话被挑明了放在她的面前,她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闻斌不在了!”
叶芸狠狠咬着字,攥紧了手。本以为可以置之不理、不为所动,真当这些言论衝进她的脑中,她的心还是会发颤,还是会在意。
是闻斌不在了,她才跟的白闻赋,她没做过有违人伦,伤风败俗的事情。
她在让吕萍认清事实,更是在说服自己。
周围偶有人瞧过来,却听不清她们在谈论什么。
萧瑟的秋意裹挟着枯叶,从西向东,雨井烟垣。
吕萍抬起手撩开叶芸的衣领,暧昧的红痕印在锁骨上,欢爱的痕迹清晰而刺眼。
“他很疼你吧?
”说出这句话时,她眼里已盈满泪。
叶芸让开她的手,无法再继续听下去,她转身离开,不作停留。
吕萍曾真心待过她,在她刚来城里的那些日子里,她的陪伴、帮助、关心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很多时候,人难两全,事难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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