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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再看就亲你了”/“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三口?”

 

他知道是他那些年的恶劣态度让他妈对他失望透顶,真正过了那么些年,他才懂得人的通病,得不到的要追求,拥有的不珍惜,失去了的要后悔。

他差点把一切都失去了,重新站在他妈面前,更怕他妈和当年一样说一句决绝的话——“你别叫我妈”。

好在他妈没有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向他解释起这么多年:“这些年是我不让小朝联系你的,你那年打来的电话也是我挂掉的,小朝想给你打回去,我把号码清空了。”

她说得是刘墓第一年年末打过去的那个电话,隔阂了他们这么多年的那个电话。

刘墓早该猜到的,但他在自负和失去里变得不理智了。

“你如今回来了,又和小朝搅到了一起,小朝都原谅你了,我还有什么立场说‘不’。”

刘墓听到了想要的回答,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摸爬打滚这么几年当真出息了,否则也没有能力给他妈治病,没有能力让他妈松口。

他妈弯腰去开床头柜,摸索出一件旧衣服,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破布一样的钱包,低头翻找着什么,嘴里说着没什么份量的狠话:“我不是不恨你了,我是看在小葵的份上原谅你,你往后要是敢不对小朝小葵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妈”刘墓打断了她的话。

他抿住唇,沉默了半刻,才意识到很多年真的就是一转眼,轻而易举就过去了:“您会长命百岁的,等治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您看我什么时候对刘朝疏忽了,就抽皮条子打我。”

“什么长命百岁,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别说那些虚的话。”

他妈和他拌嘴,就像一对正常的母子,不像失联生疏了这么多年。

刘墓想,她那么心软一个人,这些年也在夜里掉了不少眼泪吧。

他妈那双枯槁一般的手颤抖着,从那破旧的钱包里掏出来一张平整的火车票,粗糙的手指缓慢地在那票上摩挲,一遍,又一遍。

刘墓看见那上面的字已经很模糊了,像是已经存放了很多年。

“那年小朝瞒着我们偷偷来见你,怀上了孩子也不知道,肚子大了瞒不住了才告诉我们,哭着求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刘墓愣住了,他好像耳鸣了,又好像脑子坏了,一时间感觉自己听不懂他妈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那时多恨你吗?我恨不得坐火车回来”

他妈深吸了一口气,哽咽着截住了这句话,沉默了半晌又继续说,“小朝说你什么也不知道,是他自己回去的,但我还是恨你,我恨我为了私心生下了你,也恨我没有养好你,恨你还要再害小朝一次。”

“但是小朝要生,我又有什么办法,我只能让他生下来,连自己都养不好的人,又要费劲儿去养一个孩子,我还生了病你说我要是活不过今年了,留他爸和他们俩怎么办啊!”

他妈的眼泪打着转掉了下来,啪嗒啪嗒落在那张车票上,那模糊的字迹变得更加不清晰了。

“你既然要照顾他,就得给我个承诺你保证你不是对他一时兴起,他往后拖累你了你也不能再嫌弃,不然我不会把他和小葵交给你的”

她还在念叨着,刘墓听不进去了,周遭的一切像浪潮涌进他的耳朵,他的脑子嗡嗡地响个不停,抖着手从他妈手里拿过来那张火车票。

是前年的年初,或者说是大前年年末,从这里开往他们家乡的火车票,凌晨一点发车的无座票。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个时间,那漫长七年里为数不多的鲜活梦境,在那之前和之后,他都未能再梦见刘朝。

刘墓想起那年的那段录音,反复听了几十遍的末尾紊乱的呼吸,他以为是刘朝不愿意再搭理他,原来是刘朝在和自己的内心纠结挣扎,第一次做了不听妈妈话的坏小孩。

“我保证。”

“我会一辈子照顾他,对他好,绝不是一时兴起。”

刘朝也许永远都分不清亲情和爱情的区别,也许永远都把他当做弟弟,但刘朝的爱不会有任何区别。

刘朝的爱比他勇敢多了。

原来那不是他的梦,只是因为他说了一句‘想你了’,刘朝就不远万里冒着风雪来见了他。

他还记得刘朝的脸颊很冷,来的时候睫毛眉毛上都沾着寒霜,嘴唇冻得苍白,笑着笑着就撇嘴哭了。

他还记得刘朝的眼泪灼烧了他的身体,呜咽震颤着他的耳膜,剧烈的心跳和他的同频共振。

原来没有新的人,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原来他说了那么多难听话,在刘朝那里他还是最最亲近的人。

他的眼眶变得很热,病房里温度适宜,他的后背却热出了汗,手里握着的薄薄一张纸承了千斤重,那是他和刘朝分别的这七年。

“刘朝。”刘墓出了病房门,刘朝正坐在墙边的长椅上,在逗小葵玩。

听见刘墓叫自己,刘朝抬起头,只是一眼就慌了神,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慌张地靠近了他:“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妈妈、骂你了、吗?”

刘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这么爱哭,像是被刘朝传染了,三天两头都在掉眼泪,明明刚在病房里整理好了才出来,看见刘朝的一瞬间就又忍不住了。

他吸了下鼻子,把那张浸湿了的车票递到刘朝的面前,哑着声音:“你不是说,手套围巾是妈回来带走的吗?”

看到那张车票,刘朝的眼神变得更加慌乱,有些手足无措地转身躲开了他执拗的视线,叫小葵自己进去和奶奶打招呼,又小心翼翼地转回来,埋着头站在他面前,像犯了错的小狗垂着耳朵。

“你不是说你没回来过吗?”

“你为什么又不告诉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要我怎么才能知道。”

他说的哪里只这一件事,他说的是他们这长长的二十几年,说的是刘朝那个荒唐的奖励,造成一切事端的开始;说的是刘朝生病了一个人瞒着,躲着藏着偷偷哭;说的是刘朝怀孕了不告诉他,任由他胡作非为。

说刘朝这个自作聪明的傻子,说自己这个有恃无恐的混蛋。

他的眼睛又蒙起了雾,为了能忍住眼泪,他的牙咬得很紧,脸色压得很低沉。

他的目光那么深,幽暗又沉寂,看得刘朝不安。

刘朝攥紧了衣摆,局促的向他道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小葵,所以、才、瞒着你,你就当她、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我的?”刘墓打断了他的话,捏紧了手掌,“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她?”

“你说、不喜欢、小孩,也说、我是、拖油瓶说、受够我、了我以为、你应该、不想、知道”

刘朝噤声了,他还想起来刘墓当年在医院骂他,就是骂的“什么都是你以为”,于是他又小心地闭上了嘴。

刘墓眼前一黑,深吸了一口气。

——刘朝这个白痴,他说爱的时候刘朝听不懂,偏偏说的难听话刘朝能记一辈子。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小葵,刘朝说是对方不想要,所以自己生的,原来那时候说得就是他。

“那是你先说我要结婚的,我又不知道你当时能怀孕。”刘墓气急败坏地翻开了记账本。

他终于知道小葵那说反话的坏毛病是怎么来的了,一定是从他基因里带的,心疼人的时候只会说些难听的反话,刺激对方也扎自己的心脏。

“我说你要拖累我一辈子,是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说不喜欢小孩,是因为你不能给我生小孩,说受够你了,是因为气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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