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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下乱臣 第38节

 

她悄悄用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角,立刻被反手攥在在掌心。

“不管谁来,我都是同一个答案。”沈照渡握住沈霓还有些凉意的手指,“他是否容得下我,也不影响我追随沈霓的脚步。”

掌心被轻轻摩挲了几下,沈照渡又把手掌拢紧了些。

“那朕现在一刀杀了你也可以吗?”

一个高大的身影叠在门槛上,沈照渡越过董沧往后看,身着孔雀蓝圆袍的萧鸾负手而立,蹙起的眉宇阴沉威严。

“我这辈子受过的刀伤太多,还是选别的死法吧。”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萧鸾勃然大怒:“你别以为朕舍不得杀你!”

“臣不敢。”说完,他坐起跪下,对着萧鸾行了个叩首大礼,“臣犯下弥天大祸,愧对陛下教诲,愧对天下百姓厚望,只求以死谢罪。”

萧鸾咬牙冷嗤:“不过是为了个女人,别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沈照渡也不反驳::“我志不在沙场点兵,也不在朝堂尔虞我诈,我只是想和沈霓在一起。如今她死了,我有什么理由独活?”

“英雄气短!”萧鸾勃然大怒,“你死在沙场也是死,因为沈霓被朕赐死也是死,你心里就没有轻重之分吗!”

在此之前,他们是最默契的君臣,哪怕在商议国事战事也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分歧。

他们是相似的,又惺惺相惜,出生入死,互相挺身而出,有防备,但穷途末路时信任永远优先于任何一种情绪。

但在沈照渡这里,沈霓站在世间万物之前。

“失去阿玉奇的北夷不过一盘散沙,陛下不妨借此机会御驾亲征,横扫漠北,便能稳坐……”

“朕不需要你来教!”萧鸾利落抽出横在沈照渡脖子上,剑刃正好落在未曾愈合的伤口处,“也不会昭告天下说阿玉奇是你杀的,朕要让世人知道,你就是背叛大裕的千古罪人,朕要你遗臭万年!”

衣角被焦灼地扯着,沈照渡背过手牵过沈霓当作抚慰,可握上去的那一刻,沈霓却往他手里放了一颗小小的药丸。

见他怔愣着,萧鸾再一次质问:“朕再问你一遍,你想死,还是继续为国效命!”

沈照渡垂眸。

萧鸾明显还不想要他的命,但沈霓已经在紧绷的边缘,随时会露馅。

他将药丸按在手心,大声挑衅:“踏平漠北后,大裕十年内再无外患,此后朝堂便是文臣的朝堂,我们这些强悍乖戾的武将的结局不过一个死字。于其被弹劾至死,还不如今天轰轰烈烈死去!”

说完,他当着萧鸾的脸将药丸抛进嘴里,抱拳再拜:“臣在此拜别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疯了吗!”萧鸾立刻掐住沈照渡的咽喉,却只能感受到他将药丸吞咽的滚动。

药效与手劲加持,不过须臾,沈照渡便憋红了脸,含笑释怀地看着萧鸾:“没有人能阻止我去见她的脚步,哪怕终点是死亡。”

萧鸾一怔,紧握的手立刻松开。

“你就这样爱她,没了她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沈照渡重重跌在沈霓身边,他立刻将浑身僵硬的沈霓搂进怀里遮挡。

他终于能感受到沈霓尝过的苦痛,急促地喘着气,抵抗着胸腔强大的挤压,哪怕窒息也要将沈霓护得严严实实。

疼痛越是剧烈,他越是亢奋。

沈霓为了他可以承受得住这样的痛,他怎能不激动?

如巨浪扑面,洪水漫过胸口,沈照渡只能用尽全力呼吸,连眼睛都瞪得漫步血丝。

“我自知罪孽深重,”他伸出颤抖的手抓住萧鸾的衣角,竭力地仰视着,“只求陛下一件事。看在我过去的军功之上,放过沈霓一家,不管如何,都放过他们……”

从今以后,他不再是威名赫赫,位极人臣的侯爵功臣,再也不能像以前只手遮天,庇护一方。

他和沈霓,都没有退路可言了。

穴道被接连被封闭,他咽喉溢出一股血腥,下意识要握住藏在他衣摆下沈霓的手。

原来濒死的感觉是这样的——拼了命也想握住最想要的东西。

而沈霓选择了吻他。

如此,死又何妨。

眼前逐渐变黑,他看见董沧与萧鸾惊恐接住跌倒的他,而那个老和尚不知何时走进了殿里,又摇头笑着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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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沈照渡睁开眼睛,突然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满天闪烁从瓦片破碎处漏出,旋转而下,看得他忍不住再度闭眼。

五感逐渐回归,他看见巨大的佛像在烛光昏黄中慈悲低眉,左手结与愿印,顺应众生的祈求。

他曾无数次跪在这尊佛像前打瞌睡。

想起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动作,沈照渡急忙收紧五指,却抓了个空。

“沈霓!”

他不顾眩晕猛地起身,眼前再次天旋地转,他紧闭双眼胡乱瞎摸,刚抬臂就被一双柔软温暖的手拢盛住。

“我在这里。”沈霓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脸颊上,“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适应过那阵难受的眩晕,沈照渡睁开眼睛,沈霓穿着僧袍蹲在他面前,背着烛光的她身上萦绕着一圈淡淡的剔透的光,恍惚间回到了十年前他们初见的那个夜晚。

沈霓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现在醒了吗?”

如蜻蜓点水般的吻却像是在他心湖里投入一块巨石,震荡的水花扑面而来,将他的眩晕凝滞冲刷一空。

他紧张地拉过沈霓的双手看:“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我能有什么事。”沈霓任他打量,等他亲自确认无虞后才收回手弹他额头,“倒是你,就不怕我给的是真毒药?”

这一下弹得极其用力,沈照渡却毫无反应,一手将沈霓搂进怀里抱紧:“只要是你给的,我什么都吃。”

只要是沈霓给的,明知是鸩毒,他也甘之若饴。

四周静得连虫鸣都没有,沈照渡环视大殿一周,也不见有任何外人。

他记得很清楚,晕过去的时候,慧觉就站在大殿门口看着他笑。

“我晕过去多久了?”想到慧觉那张似是而非的笑脸,沈照渡脸色又沉下去,“那光头滚去哪了?”

他还记着慧觉那天见死不救的恨。

“他是你师父,说话放尊点。”沈霓转过身拧他耳朵,“要不是慧觉大师,萧鸾早发现我装死了。”

哪怕吐纳和脉搏皆停止,沈照渡依旧不愿松开握住她的手,倒地时还把她往前一带,痛得她差点叫出声来,控制平稳的气息也瞬间乱了。

萧鸾步步走近,想要分开她与沈照渡的手,慧觉就在这时跨进了宝殿,念了句佛号打断了萧鸾的动作。

他走到沈霓身边用袈裟挡住她,然后给萧鸾合十行礼:“照度是贫僧的徒弟,他堕落为叛国叛君的千古罪人,贫僧难辞其咎,如今他已伏诛,陛下……”

萧鸾抬起颤抖的手打断慧觉的话:“朕从未想过要他的命。”

除却沈照渡是他最锋利的刀,他们还是最默契的君臣、朋友、知己。

他永远记得在漠北的沙山上,沈照渡和他并排而坐,望着艳阳似火烧,大口大口地喝着呛喉的烧刀子。

那时他还是靖王,自称还是本王,不是朕,更不是孤,不是寡。

“打完这一仗,我们也是时候回京师了。”

沈照渡紧抿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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