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以为顾少爷会在轻纱曼舞的帐子里睡到不省人事。
小阳台上的动静证明他想错了。
顾子书做了半夜的噩梦,梦里自己被扣光了生命时间,翻眼睛蹬腿死翘翘了。
所以韩夺走到小阳台看到的画面是:顾子书可怜巴巴地蜷缩在一把简陋的木椅间,双臂环抱弯曲的小腿,恬静的面孔枕在膝盖上,凌乱的发丝自然垂落,系带松散的浴衣早滑在双肩之下,玉软香温的大片后脊白得腻人。
该不该给他披件衣服
该不该把人弄回床上去?
该不该叫醒他
韩夺无意识回忆起书中描写富家子弟的一句话:白天安乐窝睡觉,夜晚办事寻欢,怠惰是他的爱好,享乐放荡使得他早早成名。
究竟是谁昨晚拿脚踩他脸了?
韩夺最终决定,给顾少披件遮身的衣服。
拿出自己买的最拿的出手的一件冲锋衣,蹑手蹑脚要披在对方肩上。
顾子书睁开眼睛,懵懂地看了他半秒,很不客气说,“谁准你随便进我屋的出去!”
煤气灶前,幽蓝的灶火一圈圈得燃烧,韩夺颠起大勺的动作稍一迟缓,滚热的锅边烫到虎口,人猛地将攥在手里的锅把扔在灶台,发出沉重的一声。
老板刘树强立刻走来询问,“小夺,你没事吧?”
韩夺已经迅速将手放在洗菜池水龙头下面,使劲用凉水冲伤口。
刘老板取来烫伤药,给韩夺实实在在抹了厚厚一层,再用干净绷带布缠上几圈,朝后厨房其他活计喊,“愣着干什么!!没闻见菜都糊锅里!!”
强扯着还要去救急的韩夺走出厨房,进了一旁的杂物间,拍着小朋友急躁的肩膀,“没事儿啊,没事儿的,不就是一锅菜,给顾客再炒一盘就行了。”
拿起韩夺的手,粗糙地将纱布系个死疙瘩,免得这小子再给拽了。
“你这可是用来画画的手,弄伤可就不好了。”
说来话长,韩夺从小在十八线小乡镇长大,刘树强是从小见韩夺长大的老邻居,强子饭馆就开在韩夺上中学的对面。
韩夺的父亲是个货真价实的王八蛋畜生,时常家暴妻子和儿子,结果女人实在受不了自挂东南枝,留下韩夺成了出气筒。
韩夺这孩子也是命硬,能一直忍受父亲隔三差五的拳打脚踢,等人长到十三岁,身高超越禽兽父亲之后,虽然不再被动挨打,但生活拮据,素质教育九年免费,高中却是花钱多的地方,有钱买资料复习册便没钱吃饭。
韩夺在刘树强的饭馆打工三年,刘树强包了他三年的伙食,还每个月给两千的工资。
韩夺上大学的时候,刘树强将心一横,关了小镇的饭馆,跟着把餐馆开到a大门口,反正有学生的地方就有需求,除了房租贵,生意是不会差的。
刘树强早把韩夺当成亲弟弟对待,他不能看见这个从小受苦的好孩子上全国首屈一指的大学了,还在苦哈哈得为生活奔波操劳。
揉了揉韩夺浓墨般的发丝,爽朗笑道,“我早觉得你这孩子做饭比画画更有天赋,不然干脆把左边的手也烫一下,以后跟着哥一起开饭馆得了。”
韩夺一笑,“干活发呆确实是我的错,以后不敢了。”
确实,刚才炒菜他一直心不在焉,其实强子哥已经咳嗽好几次提醒他注意安全了。
大概,是因为晚上没睡好。
刘树强问,“是在担心那个电脑钱吗?要不然哥先透支给你三个月的工资。”
“没事,”韩夺断然拒绝,“一码归一码,你新店刚开张,先紧着其他员工的工资,我存的差不多了,不会耽误课的。”
两人正说话,大厅传菜员小张探进头来,“小夺,那个人又来了,还开得幻影老牛逼了,身边带了至少七八个人,专门叫你过去送一趟菜。”
刘树强立刻瞪起眼睛,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韩夺最近不晓得被什么大佬给缠上了,三天两头过来点人。
“妈的,”刘树强搓搓双手,“老子早听说这些大城市里的王八蛋喜欢找年轻帅气的大学生开荤,老子豁出去店不要”
韩夺一把拦住暴躁老哥,脸上的表情并不属于慌张,而是尴尬,冷声道,“不是那回事,强子哥,你别瞎想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去一下就来。”
韩夺脱掉围裙,掸了掸白衬衫上的褶皱,从后厨房走出来的一刹那,坐在前厅吃饭的女生们纷纷发出低声的尖叫。
“他他他他不是今年刚进a大设计系的那个超级帅哥嘛~~”
“我记得校园论坛上有他的十几个hop贴,真人好帅啊~~”
“怎么办,帅哥从后厨房钻出来,我却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怎么破!!”
韩夺穿越无数惊艳的赞叹声,走入餐厅最后一间包厢。
顾酲的私人秘书们迅速离开,给二人留下足够隐秘空间。
顾酲颔首,“过来坐,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本来想让你随便点几样爱吃的,咱们好聊聊天,后来一想你在这家店早应该吃腻了,不如尝尝别家的风味也很好。”
言下之意是要带韩夺出门。
韩夺自然不能跟他走,万一被强子哥看见,指不定会瞎想成自己卖身换钱的道德伦理戏码。
顾酲目光锐利,一眼就看见他的右手,关心道,“手怎么了?还是去医院检查更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