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昕犹豫。曹爷,你想想,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那就是说,他不相信乔家会败!这件事他连想也不会去想!”曹掌柜恍然大悟。曹氏点点头:“只要致庸和陆家小姐结了亲,致庸就是他的女婿,那时候就用不着我们去找他借银子了,他自己的女儿就会回头去找他借银子!”曹掌柜长舒一口气:“太太说得没错,我赶紧为二爷操办这件事!”
曹氏继续道:“眼下第一要瞒住致庸;第二,既然是婚嫁大事,咱就不能委屈陆家小姐,问名、纳吉、纳采、纳币、请期,一样都不能少!只是——”“太太,我明白您的意思。二爷娶亲是大事,陆家小姐一过门,乔家就有救了,眼下要花的银子,我先替东家垫上。这些年靠着东家,千两银子的积蓄我还是有的!”曹掌柜道。
曹氏大为感动:“曹爷,这可叫我怎么谢你!也罢,今天你就受曹氏一拜!赶明儿等乔家的生意缓过劲儿来我要致庸加倍还你!”说罢她冲曹掌柜盈盈一拜。曹掌柜又不好拦,手足无措道:“太太太太,这可使不得!我,我办事去了”他赶紧还个礼,匆匆离去。
祁县何家烟馆,达庆终于等来了崔鸣九。达庆迎上前埋怨道:“哎哟崔大掌柜,你可真是难请啊,我都等了一个时辰了!”崔鸣九一拱手道:“四爷,抱歉抱歉,铺子里有点俗事儿,让四爷久等了今儿还是我请客,就算我给四爷赔罪了。”“这话我爱听。请!”达庆笑了起来,两人嘻嘻哈哈地上烟榻躺好,享受小伙计送上来的烟泡。崔鸣九笑道:“四爷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上回咱俩说的那事儿有点眉目了?”达庆一摆手,道:“老崔呀老崔,你上次告诉我的那些信儿不太准吧。你说乔家的生意要完了,可我这几天怎么听说致广这几年瞒着我们在东口还开了生意,他死前已经让人去拉银子了,过些天就能到家!”“有这样的事儿?”崔鸣九大为诧异。
达庆带点责怪道:“要不是这事,我找你干啥!致庸前天亲口对我说的!十五天后银车就到。那时候就还我的一万两银子!就说今天吧,你看他给致广出的那殡,哪里是家里没银子的样子!”“不这不可能!”崔鸣九深思了一会道。达庆一愣神:“不可能?俗话说狡兔三窟,致广他为啥就不能在东口瞒着我们另开几处生意?”崔鸣九突然哈哈大笑:“四爷,你让乔致甯给骗了!”达庆一惊:“我?我让致庸骗了?我是他四哥,他一个毛孩子,敢骗我?”崔鸣九道:“四爷,据我所知,乔家在东口没有任何生意。你说他们家会从东口拉银子回来,我压根儿就不信!”
达庆不乐意了:“你为什么不信,说出点道道来!”崔鸣九“哼”了一声道:“因为它根本就不可信!”达庆犹豫了一下试探道:“可是你也没证据,对不对?”崔鸣九看他一眼道:“你这话对,我是没有证据:可我敢跟你打赌,乔致庸的话是假的。不管是十五天,还是三十天,还是一年乔家从东口都拉不回来银子!”达庆瞪瞪眼道:“哎我说老崔,你要是没有凭据,我怎么能信你呢?你说致庸骗我,你呢?我们以往可没有多少交情,我凭什么不信他,偏偏信你?”
崔鸣九想了想,放下烟具起身下榻,道:“四爷,我眼下是没有凭据,可人都是长脑子的。我是凭各种迹象,认定乔家在东口没有生意。道理明摆在那儿,乔致广要是在东口有银子,他为啥不用它去救包头的生意?他家要是真在东口有生意,怎么连家里的玉石屏风都拿出去当了?那可是一件传家之宝!”他回头见达庆还愣在那里,倨傲地对小伙计道:“告诉老谢,四爷的烟账记在我名下!”
小伙计应声而去。崔鸣九又回身道:“四爷,你要是只为这事找我,咱就说到这里,我还有事,失陪了。对了啥时候你和乔致庸商量好了,要顶乔家的老宅,再来找我!我上次的许诺依旧算数。”说着他转身离去。达庆一时又傻了眼,忽然醒悟过来,急忙道:“哎哎,你别走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但崔鸣九已经远去,只留下达庆一个人在生闷气。
崔鸣九回到达盛昌大掌柜室“砰”一声关上门,怒容满面,自语道:“乔致庸,一个小毛孩子,也想跟我斗心眼!你还嫩了点儿,大爷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他在地下转圈,突然站住,目光阴鸷道:“压倒骆驼的总是最后一根稻草。来人!”一伙计闻声跑进来。崔鸣九喝道:“你把陈三叫来!”
很快一个个头矮小的伙计跑进来:“大掌柜,你叫我?”崔鸣九阴阴地笑道:“陈三,听说你跟老鸦山的响马有勾连?”陈三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哎哟大掌柜,你可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不是有杀头之罪吗?”崔鸣九和气道:“起来!看把你吓的!我是要你唉,把耳朵伸过来!”陈三爬起,把头凑了过去崔鸣九冲他一阵耳语。陈三一愣:“大掌柜,乔家现在银库里真的还有银子?”“你知道什么,乔家也是大商家,骆驼瘦死了也比马大!”那陈三变了一副脸,露出强盗本相道:”大掌柜,那我去了。”“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二掌柜、三掌柜也不让他们知道?”“对有谁知道了,我就杀你的头!”崔鸣九瞪眼道。陈三回头看他,眼中露出一丝凶光,应声而去。
此时乔家书房内,致庸正一个人面窗而立。连日来他与曹掌柜四处走动,可一无所获,从某种程度上,致庸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乔家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许今日出殡就是最后的辉煌气象。
“难道,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致庸一次次问着自己。这时长栓走进来禀道:“二爷,水家和元家的两位大掌柜又来了,已经在外客厅里坐下。”致庸道:“我不是说过,大哥不过三七,我谁也不见吗?曹掌柜呢让他去见!”长栓看看他道:“二爷,曹掌柜不在。”致庸突然觉出他话中有话,转过身来问道:“怎么回事,这两日他去哪里了?我老也找不到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长栓看他一眼,明显地有话却没敢说。致庸心中起疑,连连追问。长栓迟疑了半晌,道:“二爷,有件事,太太不让告诉您,我也我也不敢说。可”致庸不耐烦道:“什么事,快说!”长栓嗫嚅了半天:“太太责怪下来,您得替我兜着!”致庸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个狗头,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会还两条心了?快说!”
长栓又看看他,下了决心道:“二爷要娶亲了,大家都知道,曹掌柜这两天没过来,是忙着给女家下聘呢!”致庸大惊:“此话当真?”长栓点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致庸大惑道:“大嫂为什么这么急,大哥的三七还没有过,怎么就要把雪瑛表妹娶过来了?”长栓道:“二爷,告诉您您甭生气,听说娶的不是江家的二小姐是太谷城中陆家的小姐!”致庸猛然站起,大惊失色道:“什么,竟有这事?不我得问问去!”他转身往外走。长栓害怕地喊:“二爷,可别说我告诉您的!太太知道了决不会轻饶我,我的屁股可是不经打!”见致庸已经走远,他赶忙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