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
“你和三娘一起住了这么些日子,你也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那是逆来顺受,人愚,嘴又笨,连大声说句话都要想一想的人啊,我趁着爹没下田,跑到地里和大姐他们两口子就吵了一架,可我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了,那时候已是大姐当家,我说的话又有什么用?我也盼着三娘能早点嫁人,以后生了儿子,孩子长大了,她就能享享福了。可是……哎。你说三娘委屈吧,是,可三娘也享福了不是?爹娘对三娘是最好的了,可人都有老的那天,人老了,不当家,没办法。”
吴蔚闭上了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平复自己的心情。
嫉妒。
原来绣娘后来经历的种种,一多半源自于柳家大娘子对她的嫉妒。
她嫉妒绣娘不用下地干活,她嫉妒绣娘坐在家里做做针线活就能赚钱,她嫉妒绣娘说了一个“好”婆家,甚至还嫉妒绣娘的天生丽质。
当嫉妒达到一个顶峰,当扭曲者拥有了“权力”,便生成了虐待。
可柳家大娘子为什么不想想,柳家之后富庶的生活是谁给他们带来的?绣娘的所有劳动所得,绣娘自己又享受到了几分?
难道非要让绣娘既做女红赚钱,又是下地的一把好手,才能姐妹情深吗?
这样的亲情不要也罢!
在柳二娘子的描述中,吴蔚并未听到柳家夫妇对绣娘的苛待,或许真的像柳二娘子所说:她们夫妻确实是老实了一辈子的庄稼人,不会欺负别人,甚至有一天自家长女也能凌驾到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不行!
吴蔚简直是太不放心这位柳家大娘子了,简直是狼子野心,又坏又蠢的典范,说不定当初去里正那里告密说:绣娘“私通”的人,就是这位柳大娘子!
不然又有谁会在深秋之际跑到荒郊野岭的义庄旁边?难道是想来看看绣娘死了没有?
“二姐,绣娘现在分家出来,从法理上来说,是不是和柳家大娘子就没有从属关系了?”
柳二娘子反应良久才明白吴蔚说了什么,点头道:“这是自然的,爹都不在了。大姐和三娘是平辈儿,分了家就谁也管不到谁了。”
吴蔚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二姐,我想让绣娘搬家,搬到张家村去,都需要做些什么?”
“哟……这事儿我回去以后得问问你姐夫。好在三娘的名下没有田产,应该不费事儿。具体的等我打听清楚再告诉你,不过……安家需要不少银子呢,不是单单搬过来就行的,村里的地都是有主的,要想把新房建在村儿里,除了盖房子的钱,还得从别人手里买一块地才行,得不少银子。”
吴蔚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件事请二姐先不要告诉绣娘,毕竟不是小事儿,我不想让她失望。等都准备好了,我再和绣娘提,征求一下她的意见,请二姐夫先帮我问问吧。”
柳二娘子不理解,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儿吴蔚为什么还要问问绣娘的意思,不过还是由衷地说道:“蔚蔚啊,三娘能认识你这个大贵人,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
吴蔚和柳二娘子在老屋吃了中饭,背着食物返程,天黑前赶回了家,柳二娘子特意请来刘老夫人帮忙整理从绣娘家带回来的食材,吴蔚见了暗道:这柳二娘子真是深谙处世之道。她们带回来的东西虽然不多,但都是珍惜贵重的食材,拿到桌上能撑起一道硬菜的,这下刘老夫人再也不会给绣娘脸色看了。
其实吴蔚想多了,柳二娘子隻是想气气她婆婆,毕竟这是“娘家”的东西,早在卖对联赚了一贯钱之后,刘老夫人就变得很客气了。
而绣娘呢?在听到柳二娘子和吴蔚的声音后,犹如一隻小燕子般从西屋飞了出来,帮吴蔚卸下了身后的竹筐,又给拉着吴蔚到屋里去。
柳二娘子笑道:“你们小姊妹俩去屋里说说话,等着吃晚饭就好,我和娘收拾。”
绣娘接过吴蔚脱下的头巾和羊皮袄子,放到炕头烘烤,然后给吴蔚舀了一碗热水,递给吴蔚后便坐到了吴蔚身边,一双干净的眸子打量着吴蔚的脸庞:“今儿外面挺冷的吧?累不累?饿了吗?晌午吃饭了没?”
听着绣娘一连串的问题,吴蔚笑了,如实答道:“多亏你没去,今天外面可冷了。我穿着刘大叔的羊皮袄子感觉还行,就是有点冻腿,以后找机会给你也弄一件羊皮袄子,很抗风!二姐把重的东西都放到她的筐里了,我不累。中午在老屋吃了,我给二姐做了个拌饭,二姐还挺喜欢吃的,现在有点饿了。”
“拌饭?”
“就是一种不费工夫的吃法,二姐怕回来晚了走夜路,做菜太耽误时间了,我就蒸了一锅饭,煎了四个鸡蛋,水煮了些白菜丝,搭配上二姐上次拿给我们的酱菜放到一起拌一拌就吃了,要不光是两个鸡蛋那不是不下饭嘛,其实我比较喜欢吃盖浇饭,以前在我家那边,中午饿了就到对面的小店吃一餐盖浇饭,是一家很小,但是开了很多年的馆子,有三十多种浇头,等有机会我给你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