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元苏知晓他要说什么,只道,“孤还没有用膳。”
“……”他就是在心冷,也还是她的凤君。陛下要在福宁殿用晚膳,他绝不能说出个不字。
只是那一道道菜肴呈上,却都是他爱吃的。
一张桌,她坐在上首,他就只能坐在她的对侧。
內侍躬身在两人身边布菜,明明是最正常不过的情形。到嘴里的菜却没了滋味。
元苏看向离得老远的人,手中的筷子一停,吩咐道,“你们下去。”
“陛下,可是他们手脚笨,服侍的不到位?”颜昭是后宫之主,自是要问得清楚。
元苏没有应,只神情冷淡的坐着。
颜昭熟悉这样的她,这才是与他成婚了三年的女郎。他略微放松了心神。
如今內侍们都被遣了下去,他便只能站起,亲自执筷替元苏布菜。
“这个虾,孤尝着味道有些怪。”
元苏抬眼,夹起剥好的虾顺势喂在靠近的男郎口中,“你觉得如何?”
颜昭细细品尝着,刚要摇头。唇边又递来一勺鲜嫩的鱼肉,元苏神情却漠然极了,“这个味道也不对。”
夜趣
“不对?”
若只有一道菜陛下尝着不合适, 那或许是人的口味有异。但要是接连几道菜都不对,那其中的问题可就多了。
颜昭入宫前,便由家中长辈多方叮咛, 务必要照顾好陛下, 免得丢了颜家脸面。
他心中担忧,生怕是自己忘了的这段日子里,没有人叮嘱元苏吃药。
颜昭可记得陛下早前一直服用着一剂很特别的丸药,吃过之后周身便会有股冷香。
如今他离得近, 却没有闻见。
思及此,那双漂亮的眸子便瞧向了元苏, 旁的不说,光是这样细细看着, 陛下的确是比早前消瘦了些。
他心中咯噔一下, 愣神间,只觉得手臂被人拉着,整个人顺势就坐在了元苏身边。
清蒸的鱼肉鲜美, 入口即化。
颜昭吃相惯来文雅。
元苏眉眼微微有了笑意,又生怕惊着明显有心事的男郎,倒是没直勾勾地瞧着他, 只用余光时不时地瞥一瞥。
手中的筷子不停,把桌上的菜肴一点点夹在自己的盘子里,寻着借口每样都哄着他尝了尝。
宫中御膳向来繁复,就是每道菜都用上一口,也能吃个七七八八。
“陛下是觉得这些菜都不合胃口?”
一顿饭下来,她的筷子没有停, 吃的却少。他虽没怎么动筷,却也被她喂了不少许。
“倒也不是不合胃口, 只是孤近日不知怎么了,每每用饭都觉得食不下咽。”元苏知晓他最是尽责,一旦涉及到她的身子康健问题,颜昭总是格外小心谨慎。
也只有此时,那双漂亮的眸子才会担忧起来。
像极了她的小黏糕。
元苏轻叹,也不知自己过去怎么会觉得这样清冷端方的凤君很好。
明明他的尽责是因为身份,不是因为仰慕。可她过去竟没有觉出丁点问题。
如今她抱过甜滋滋的小黏糕,再瞧此刻的凤君,才发觉她与他之间不知何时已经生疏至此。
他分明还在那,却隔着冷人心的厚冰。她捂不化,却也不想就这样把他留在身后。
元苏说了谎。
“陛下早前吃的丸药呢?”颜昭果真皱起眉头,仔细问道。
“那些丸药已经没了效果。”元苏没料到他还记得自己吃药的事,顺着他的话道,“过几日孤会请素月先生入宫,到时候也让她替你瞧瞧。”
“我无碍的,不过是忘了些事罢了。”
左右那些记忆有或没有与他意义都不大,颜昭摇摇头,只道,“陛下是大晋之主,陛下的身子康健关乎大晋国运,若真是不舒服,万不敢有任何耽搁。”
“既然那些药无用,陛下不如明早就请素月先生入宫,开些新方子。”
身侧的男郎坐得笔直,明明两人之间只有半臂的距离,他却好似坐在了雪山之巅,神情淡然,眉眼低垂着,仿佛塑了一层霜,叫人无法触摸。
若是从前的小黏糕,这会定然早就欢欢喜喜窝进她的怀里。
元苏又叹了口气。
颜昭不知她心中所想,以为她也是担忧自己的身体,便道,“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素月先生医术高明,定能调理好陛下的身子。”
“素月先生医术是不错。”元苏看向他,生出些怅然,“但有些病,或许药石无用。”
她的眼神分明是看着颜昭,偏生颜昭却觉得,那目光仿佛透过了他,再看向另一个人。
“陛下……”他并不在乎她到底在念着谁,只不过听她这样说。
她的病……很重吗?
收拾好碗碟的內侍早就悄悄退了出去,明亮的内殿里,元苏却是背光坐着,单手撑着脸,静静看着他。
那目光远比夜色更为深沉,比古文更加晦涩难懂。
她的人分明就坐在身侧,却如同之前的每一回,心思早就飞远。
颜昭侧开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