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的许应书将将要点灯瞧个究竟,就被摸黑进来的阮程娇一把捂住了嘴。
“此地不安全,需要尽快离开。你去收拾细软,我去楼上叫醒主夫。”
他说得飞快,许应书何等聪明,当即猜到几分,点头示意。两人分道而行,阮程娇一上楼,迎面正对上已经叫了书钰起来的颜昭。
二楼临窗的月色分明。
乍见到阮程娇,男郎声音都轻松了不少,“三妹,妻主呢?”
“大姊还在水运司。”阮程娇这会没空跟他细细解释,只道,“主夫,现在我们需要立即离开。”
“走?”书钰还睡懵着,他不解地瞧着紧张起来的颜昭,“表哥,我们不等大姊了吗?”
颜昭心头冰凉,既担忧元苏,却也明白若非事出突然,她不会让阮程娇带大家离开此地。
他不能做她的拖累。
外间隐约有烟味传来,颜昭拉住书钰的手,与阮程娇点点头,“走吧。”
三人下楼与许应书汇合,还未推开门。翻墙落地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阮程娇一愣,示意众人跟他折到正厅后窗。
他白日里心酸难过时,曾无意发现这正厅的后窗并未完全封死,没成想此刻竟派上了用场。
许应书配合阮程娇合力拆了那些木板,刚刚扶着颜昭和书钰跳出窗户。
身后蓦地扔进一个油瓶,几个火把接连跟了进来。
霎那间熊熊烈火拔地而起,掀起一股热气的巨浪,直直将四人往后一推,纷纷叠进了身后不知深浅的小河。
火与水的交替,并未解了那股近在咫尺的烧灼感。
阮程娇接连呛了几口水,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想都没想,直接一个猛子往下,拉住了正在下沉的颜昭。
发觉
夏日里的河水不似冬月冰凉, 却也寒气逼人。
阮程娇一手拖着奄奄一息的颜昭,一面悄悄往下游寻着上岸的时机。
刚刚变故来得太快,这会河面上除了他们二人, 早就不见许应书和书钰身影。
李尘既是下了死令, 认出了元苏。只怕水运司那边此刻亦是一场混战。
暗卫都是元苏亲自挑选之人,必能护主。
阮程娇想到这略略放下心来,不过他气力也快耗尽,眼看沿途有几间草屋, 当即拼尽全力带着颜昭往岸边游去。
月黑风高夜。
将颜昭好好拖上岸的阮程娇终是失了气力,躺在岸边许久, 方回过神来。
他四处打量了几下,见没有追兵。当即背着颜昭寻到最近的茅草屋。里面黑漆漆的, 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阮程娇松了口气, 背着人缓步走了进去。
她身后的月色朦胧照着屋里的情形。一张桌两条长凳,外加一张木床。简单却也足够他们缓上一阵。
阮程娇简单用地上的茅草扫了扫木床上堆积的灰尘,又铺了些相对干净的茅草上去, 才把颜昭扶到木床。
她自己也没闲着,先是按照过去军中所学在屋里生了火,又去外面折了几根粗些的树枝做了个简易的木架。
他刚刚也探过颜昭的鼻息, 与平常无疑。多半是惊吓过度,这才晕了过去。
但衣服有水,人易着凉生病。
好在他们都是男郎。阮程娇并未犹豫,伸手将颜昭身上的衣衫全都剥下来,拧了水搭在木架上烤着,等他的中衣差不多干了, 又手忙脚乱地替颜昭穿好。这才脱下自己身上已经半干潮湿的衣裙,挂了上去。
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水珠, 像是催人入睡的音符。
阮程娇本就累极,这会倚在木床边上。烤着暖和的火,慢慢闭上了眼。
一夜动荡,便是梦里也不甚安稳。
眼瞧着陛下背影越走越远,就要消失在大雾之中。颜昭心里一急,抬脚就要去追。偏生也不知怎得,他整个人都好似困在了一张网里,动弹不得,也喊不出声。
急得男郎眼泪都快要出来,好不容易拼尽全力挪动了身子,咚——
一声闷响蓦地在耳边响起。
颜昭回头去看,登时就被一阵耀眼的白光晃得睁不开眼。抬手遮眼的刹那,风声、河水拍打在岸边的声响慢慢清晰。
他醒了过来。
入目便是无尽的茅草,颜昭怔了怔,撑着手臂一起身,就瞧见在地上铺了茅草侧躺着的阮程娇。
是了,昨夜是她救了自己。
颜昭心中感激,才要起身去勾放在火堆旁的鞋子。眸子往木架上一看,脸色登时唰白。
他的衣衫!
他已经成婚,便是阮程娇与陛下关系再亲近,也万不可在她面前只着中衣。更何况,如今的情形显然是阮程娇替他脱了衣衫和鞋袜,挂在了木架上晾干。
难言的背叛感齐齐涌上心头。
颜昭没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反而恨不能自己真的淹没在冰凉的河水里。也好过眼下这般情形。
怪不得他会做了那样的梦,怪不得陛下会离他越来越远。
颜昭眼中有了泪意,可他也明白,这怪不得阮程娇。
男郎死死咬住下唇,勾了自己的衣衫和鞋袜过来。沉默地一件件穿好,才要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