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怄气

 

陈玄卿醒来时,已是第二日。

空荡的房间,只有月华在跟前守着。

“主子跟着村民去挖笋了,等会就回来。”

“好”

睡得太久,陈玄卿喉咙干涩难忍,他灌了口茶才开口:“她倒是适应得快。”

“孤睡了多久?”

“接近两日。”

比陈玄卿预想的早,他活动了几下筋骨,还是有点使不上劲。

“常明说,余毒要清三天。”

“嗯,让他现在过来。”

月华出门放了只信鸽,便一直留在院子里等着。

常明赶来时,她正蹲在门口的小菜园。

两人大眼对小眼,心情都有些微妙。

一位曾经提着人头在城墙上飞的杀手,此刻正攥着一把带泥的小青菜。

而另一位,威风凛凛的太子亲侍,顶着张胡子拉碴的脸,赤脚提着两条大鱼。

“”

“”

他们默契地扭过脸,装作没看到对方。

落日西斜,孩童的嬉闹声由远及近。

“好了,我到家了。”

从喧闹声中捕捉到熟悉的声线后,月华放下了刚洗好的菜。

小院的木栅栏稀疏简陋,外面的人抬头就能看到里面的一切。

覃如被几个半大不大的小孩簇拥着,其中一个小男童最先看到月华,脱口而出问道:“翠翠姐姐,你家来客人啦?”

“呆子!”

他身后的小女孩戳了一下他的脑袋,“那是翠翠姐姐带来玩的妹妹!”

小男童捂着额头,哭唧唧地去自家大姐那儿寻求安慰。

“大姐!二妞她又打我!”

被叫“大姐”的姑娘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瘦弱的后背上背着半人高的竹篓,一张鹅蛋脸晒得通红。

她低头抱起小男孩,耐心安抚道:“好了好了,别哭了”

“切切切,爱哭鬼,除了哭什么都不知道。”

二妞噘着嘴,继续拱火道。

“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眼看着两个小孩又要拌起嘴来,这时屋门被推开了。

率先走出来的是陈玄卿。

他穿了件灰扑扑的旧衣服,黑发用了根布带随意束起,不看那张脸,就是一个普通的农田汉子。

但那张脸着实出众,再土的衣裳也遮不住他身上矜贵孤傲的气质。

几乎是一瞬间,便吸引住了几人的目光。

小男孩最先反应过来,伸出手指指向陈玄卿,“我知道,他是翠翠姐姐从外面拐来的夫君。”

“胡说!李奶奶说他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翠翠姐私奔。”

“才不是”

“”

“”

这才过去了几天,谣言传得也太离谱了吧?!

“虎子!二妞!瞎说什么呢!”

抱着虎子的小姑娘连忙捂着他的嘴,又腾出一只手拽二妞,“翠翠姐,对不起,我们先回去了。”

三姐弟慌忙离开,留下一片尴尬的寂静。

“那个”

从陈玄卿背后挤出来一个常明,他硬着头皮和自家主子告辞,“属下先回景州了。”

“嗯,若查到知府去见了陈玄平,即刻与孤汇报。”

陈玄平?

这和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到嘴边的疑问又被覃如生生咽了回去,陈玄卿连生死大事都瞒着她,这种事情断定也不会说的。

“月华,爷爷呢?”

见月华支支吾吾半天,她顿时想到了什么,不免蹙眉,“不会又去钓鱼了吧?”

“我挖了点竹笋,今夜炒笋片吃吧。”

她将背上的竹篓递给月华,撸起衣袖转身就走,“我去把爷爷叫回来。”

直至离开,半点眼神都没分给房门口的陈玄卿。

望着她的背影,陈玄卿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月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殿下,您刚被救上来时发了高烧,主子一个人冒险进景州城去抓药。”

“她很担心您。”

哪怕知道这一切可能是陈玄卿的计划,但她还是担心,担心这计划的某一环出了意外,担心没人及时来救他。

“殿下,您不该什么都瞒着她的。”

月华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等了半晌,却等来身旁人的一句叹息:“嗯,是孤的错。”

他以为覃如是攀附他人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所以安排好一切,唯独没有告诉她。

反正到时候,她只需要守在自己旁边就好。

没想到撕开宫中娇养美人的伪装,内里的她如此有主见有胆识。

这样的她,自己真的能抓得住吗?

莫名的惶恐感袭上心头,陈玄卿无意识得攥拳。

是夜。

几人吃过饭后,覃如刚想去扶身旁的爷爷,另一只手抢先一步搀起了爷爷。

“老人家,我扶你去休息吧。”

爷爷努力睁开眼,隐约看清一个成年男子的轮廓。

“你谁啊?怎么来我家了?”

“”

完全忘记了两人方才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

一旁的覃如憋着笑,静静看着堂堂太子殿下吃瘪。

陈玄卿显然从未在别人面前自报家门过,难得有些磕绊,“老人家你不记得了?我是伯言。”

他睨了眼看热闹的覃如,唇角微勾,“同你孙女私奔到这儿”

“爷爷!该睡了。”

覃如慌了一瞬,遮掩似把陈玄卿挤到身后,扶着爷爷就往外面走去。

她原以为爷爷没有听清那些话,等出了屋子,爷爷忽然开口道:“翠翠啊”

“今晚让那小子睡外面。”

“啊?”

老人粗糙的大手摸索着抚过覃如的额头,“你们还没成亲,不能睡一个屋子。”

“爷爷不想让你被那小子的家里人看轻了。”

“”

明明连床都滚过无数回的人,听到老人家这般话后,耳根子莫名一热。

覃如轻咳几声,将爷爷扶进了屋子。

“爷爷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他进屋子睡的。”

这话不是为了哄老头子,一回到里屋,覃如第一件事就是抱了床不用的被子,放到了临时收拾出来的柴房里。

陈玄卿倚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在柴房里忙前忙后,心里忽而涌出几分吃味。

这小女子,貌似对身边的婢女都比对自己用心。

还亲自为月华铺床,而自己昏迷时的衣服都是常明帮忙换的。

陈玄卿越想越觉得憋屈。

这时床榻已经收拾好了,覃如习惯性拍了拍衣袖,转过身看向门口的人。

“委屈殿下,在这儿睡几日了。”

“??”

陈玄卿眼眸微眯,难以置信的目光挪到那床大红的被子上,“给孤的?”

“昂。”

覃如应得理直气壮,“我阿爷不让我们睡在一起,我这么孝顺的孩子,肯定听他的。”

或许怕陈玄卿生气,她假模假样地叹气,“给殿下安排这样简陋的住处,也并非妾本意。”

“谁让殿下神机妙算”

她脸上挂着笑,笑意未达眼底,“却没给自己多安排一张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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